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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皇书院 > 一杯沧海 > 四、人生重启
 
奇纪背着背包,连走带跑地从城堡的大门出来,顺手带上了门,跑到院子的大铁门处站着的马力身边,“走吧!我拿好了。”说着抬了下左边的肩膀。

“刚才来了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大叔,说要参观这,我就让他进去了。你没看见他?”

“是吗?没想到这古堡还挺吸引人的,好兆头。他没说从哪儿来?”说着回身看了看。

“我没问,他也没说。他只是说特意来一杯岛就是要看看这栋房子。”

“你应该尽地主之谊,带客人去参观。以后客栈开起来了,你也是这里的一份子。”

“我能做什么?”

“这么大客栈事多了,还能没有你干的?”

“干点粗重的活倒是有把力气。”马力笑了笑,接着说,“以前假期打工,在酒吧里当过服务生。还当过酒店的门童。”

“勤工俭学,小伙子不错啊!看好你。大堂经理的位置就留给你了。”

马力听奇纪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摸了摸头,“奇姐抬举,赏口饭吃就行。”

奇纪瞥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转移了话题,“你喜欢中式的还是欧式的风格?”

“欧式的那种会不会装修起来很贵?”

“你以为中式的装修起来就不贵?”

“要不一半装修成欧式的,一半装修成中式的。”

“你觉得你说的这话靠谱吗?”

楼反宇从楼上下来,看到刚才的那个小伙子坐在台阶上,正跟什么人嘻嘻哈哈地聊着,从背影看像是个女人。他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谈话,这女人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奇纪说,“我是喜欢欧式的,但中国风我也很喜欢。我就是有选择障碍症。”

楼反宇走过去好奇地问,“这里是要装修吗?”

奇纪回头,正好与楼反宇的视线对上,吃惊不小,俩人都认出了对方。

“怎么会是你?太巧了。”奇纪站起身,见到楼反宇,多少有点囧,那日狼狈的样子实在不愿再想起。

楼反宇对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只能把这归结为——缘分——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

三人面面相觑,有短暂的沉默,马力起身,打破了僵局,“原来你俩认识?”

奇纪回过神来,不情愿地介绍道,“他是我去暇门屿时候认识的朋友楼反宇,这位是我的房东马力。”

楼反宇和马力客气地握了握手。

“欢迎来到一杯岛。”马力热情地说。

“很不错这里。奇小姐怎么会来这?”楼反宇指了指城堡。

“说来话长,简单地说,就是我刚刚买下这里,打算改造成客栈。没想到你还没走?”

“我就是专门为考察一杯沧海来的。”

“呀,你知道它的名字!看来,你说你是历史学家,不是在开玩笑了?”

“家不家的谈不上,只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历史建筑保护专业,毕业后也一直做这方面的研究。不过对古堡这类的建筑不是我擅长的。”楼反宇谦虚地说。

奇纪的心豁然开朗起来,“啊,太好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知道你在一杯岛待多久?这里马上就要装修了,想找个专家帮忙指导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她可不能把大神轻易放走。

楼反宇看着奇纪,内心剧烈地交战着,他在确认这件事答应下来的后果。

奇纪见他在犹豫,不免内心打鼓,还得加把柴火,她尽量从脑子里搜刮合适的词句,“当然,可能我的请求有些过分,毕竟您是专家,做这种事大材小用了。不过,我想你要是还在岛上待几天的话,又正好有空闲的话,可以稍微指点一下。我不想装修后对它有什么破坏。这你当然懂的。”

楼反宇觉得奇纪有古怪,但她说的也的确是事实,现在这样的古建筑越来越少,从他的专业角度出发,他是应该答应下来。反正离开一杯岛他也是漫无目的地东飘西荡而已。他不是讨厌她,只是抗拒跟她有近距离的接触,正因为有感觉才抗拒,他不想有牵绊。虽然理智说不行,但心还是出卖了他,他竟然答应了下来。

事情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看来这个古堡真的有魔法,我要开始交好运了!奇纪开心地像个孩子似地,拉起马力,跳起舞来,旋转了一个圈,转到楼反宇面前,像舞蹈演员一样向他行了个礼,说道,“谢谢。”

楼反宇被奇纪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奇纪见他笑了,立直身,像哥们似地拍了下楼反宇的肩膀,豪气地说道,“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是不是马力。”

马力嘿嘿傻笑了两声,说道,“那我就高攀了。”

奇纪虎着脸说道,“你说什么呢,这话不该说啊,既然做朋友就没有高低之分。”

马力摸了摸头,有点无奈地说 ,“你们都有光环,我就是个凡人。”

楼反宇皱了下眉,马力的话勾起他很多思绪,也许我在所学的专业上是巨人,但在生活上我却是矮子。他说道,“那都是外在赋予的。”

奇纪听了楼反宇说的话,深有感触地说道,“我也只是纸糊的灯笼,空架子罢了。”

马力听他俩这么说,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你们太谦虚了。”

奇纪说道,“这哪是谦虚,我还羡慕你呢,我也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凡人。”

楼反宇有点佩服地看了看奇纪,能放下一线城市的五光十色,选择留在偏僻的小岛,确实很有勇气,又看了看马力,觉得小伙子真不错,开朗乐观,不抱怨生活。他想了想说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奇纪和马力都跟着点了点头。

尽管马力和奇纪一再劝说楼反宇住到马力家,他拒绝了。

楼反宇跟奇纪一番讨论后,定下了整体装修风格为希腊风,在保留原有框架结构的基础上,添加一些现代元素。

奇纪在装修的小细节上偶尔会跟楼反宇发生争执,但最后都会缴械投降,谁让他是‘专家’呢!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为了不让施工头为难(不知道该听谁的),奇纪索性做甩手掌柜,每天跟马力跑工商、税务、卫生站……办各种开客栈必须的执照、证件,把监工的担子扔给了楼反宇。

让奇纪想不到的是,楼反宇很认真负责,一整天一整天呆在一杯沧海,监督施工队的工作。他还时常自己上手亲自干活。他身体力行,再加上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去,很快就跟施工队上上下下混成了朋友。他还特意找了个国外专门定制古典欧洲家具的网站推荐给奇纪。

奇纪从下午就忙活上网选家具,下订单,一直忙活到太阳下山。她感到后脖颈酸疼起来,老毛病又犯了。她转了转头,换着手锤打后勃颈和肩膀。奇纪接到快递电话,从北京邮寄来的包裹已经到了,让她到投递站去取。北京的房子卖了后,她委托朋友帮她处理家具、家电,衣服一部分邮寄过来,剩下的都捐了。

奇纪开着新买的二手雪佛兰大黄蜂,去把包裹取了回来,一箱是衣服,一箱是杂物,还有两箱书及杂志。

奇纪洗了个澡,上床前想翻本书看。她打开了装书的纸箱,翻来翻去,竟然书堆里夹着相册。她拿出来,坐到床上,打开。相册是按照时间排序的,从她到北京念大学开始,里面有入学照片,在教室里的照片,与室友的合影,同学的生日聚会,还有跟前男友小白爬香山、颐和园划船、北海放风筝、广场看升旗……她一边看着,一边哭着。

曾几何时,她在心里描画过无数次,夫妻间最普通的事,一起看电视,散步,一起看日升月落,牵着他的手慢慢变老,可现在全不可能了,他已牵上了别人的手。她看完一张张撕了,边撕边哭。

微信通知声响起,她擦了擦眼泪,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闺蜜姚小瑶发来的,上面写着:“我跟白打算下个月十三订婚。我俩都希望你能参加,希望得到你的祝福,这样我们才会幸福。”她狠狠地把手机扔到床上,头埋在膝盖里,呜呜地哭了。

皎洁的月光照在石板路上,地上像是上了一层霜。奇纪穿着一身彪马的嫩粉色运动套装从房子里走出来。她在房间里憋得慌,出来透透气。月亮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像是瘪了气的另一个她。

“白云海你混蛋,你是个大骗子。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到底错在哪里?”奇纪朝着大海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悲伤压抑太久,一旦溃堤,势不可挡。喊累了,她跌坐在沙滩上。一件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她抬头看见了楼反宇。

“不要憋在心里,想哭就大声地哭吧,反正海浪声这么大,谁也听不出到底是海浪声,还是哭声”,楼反宇说着坐到她的身旁。

“你说的一点也不好笑。”

楼反宇温柔地抚摸了下她的头,像是在安慰她。

“为什么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呢?”她委屈地流下无声的眼泪。

“人生终究不会被辜负,那些转过的弯,那些留下的泪,成全了现在独一无二的你。”楼反宇看着她,温柔地说道。

奇纪吸了吸鼻子说,“能借你的肩膀靠下吗?”

楼反宇大方地回答,“of course。”

奇纪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默默地流着泪。楼反宇低头瞥了一眼奇纪,重新抬起头看向远方。海浪汹涌澎湃,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听起来显得惊心动魄。

打那之后,奇纪总是会在午夜的海滩上碰到楼反宇,成为了彼此的“疗伤工具”。他们虽各有各的遗憾和懊悔,但痛苦的滋味却是相似的。他们谈生活、谈理想、谈生命的意义。

奇纪喜欢听他讲在一带一路上考察时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见闻,让她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她感到,在人生、宇宙面前,个人是如此的渺小。奇纪渐悟到,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其实都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无论经历着什么,时间总是向前走着,疼也好,幸福也好,终将过去,无花常开,无物常驻,人生就是喜与忧的轮回。

楼反宇发现她有着细腻敏锐的感受力,听到悲惨的故事,她会感动落泪,听到有趣处,她会放肆地大笑。她性格爽朗,像孩子般天真,内心柔软而丰富,这些都再再地吸引着他,跟她在一起,他的内心也渐趋平静。

日子一天天平缓划过,他们的伤口也在悄无声息中慢慢地结痂。是啊!待硬痂脱落时,只不过心口上多添了一道新疤而已!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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