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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皇书院 > 一杯沧海 > 六、海神的恶作剧
 
奇纪从城里找了五、六个厨子,都通不过楼反宇的试菜环节,就连省城请来的大厨,也是同样的命运。眼见着还有三天时间就要开张了,可厨师还没着落。奇纪开着‘大黄蜂’赶到厦门,想把上午被楼反宇赶走的大厨给请回来。

太阳落山了,马力才把奇纪盼回来,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大厨不愿意来,觉得没面子。马力安慰了几句,转身给她拿晚饭去了。奇纪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她在盘算是否要推迟开业时间。一阵香味飘来,她才感到饥肠辘辘,马力端上来一盘素炒面。

奇纪接过马力手上的炒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点也不顾忌淑女的形象。“马力你手艺不错啊,这手艺可以当大厨了,你怎么一直瞒着我啊,我还东跑西颠地找,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姐,我要是有这本事早就跟你说了,我还看着你着急啊!”

“这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

马力用手指了指倚在门框边的楼反宇。奇纪刚才来的兴头就又颓了下去,怪不得他这么挑剔。奇纪叹了口气。

“刚刚不是说好吃吗?这会又叹气干吗?”楼反宇说着走了过来,坐到奇纪对面。

奇纪悻悻地说,“凭你的手艺,到五星级大饭店当厨师长都绰绰有余。可是你明明是个大学者,怎么可能屈尊在这里做个厨子,我可不敢异想天开。”

奇纪的话,让楼反宇心里有点小雀喜,但还是卖了个关子“也是,我怎么可能做厨子呢?不过……”

“不过什么”?

“岛上的古建,我还想深入做个调研,反正也没这么着急走,除了给我自己做饭外,多做一点少做一点对我也没什么差别。”

奇纪一听楼反宇这样说,顿时感到留下他有希望,马上换了讨好的语气说,“反宇哥,你看客栈马上要开张了,可是厨师还没请到,如果你不着急走,能不能留下来先抵挡一阵子,如果找到像你一样好的手艺,到时候想走想留都随你。”

其实奇纪这话是有陷阱的,像他一样好的手艺,只能去北京找。即便找了来,人家也不会愿意留在这个‘被时代遗弃的孤岛上来的。’

奇纪“下的套”,他怎会不知。但他故意不捅破,他愿意被她糊弄,何况这是为了留下他而下的套的呢!他要留在她身边守护她,他不愿再让她受任何的伤害。直到她找到她的真爱。他这样一想,心却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着。‘我这是怎么了?难道……不,不行,我心里的位置只能留给韶华,我不能对不起她’。楼反宇起身,像是想起什么事,转身匆匆离开了。

“你留下来研究一辈子我都支持你。”奇纪因为太过高兴,全然没有发现楼反宇的反常。

听着奇纪在身后喊的话,楼反宇身子一震,像要逃离什么似地,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客栈里。楼反宇以为是为了完成亡妻的遗愿留在这里。其实,见到奇纪第一眼的时候楼反宇就被深深吸引,此后在一个多月的“午夜约会”时间里,更让他发现了,奇纪有着美好纯洁的心灵,他已为之所动。但那时他还不明白,这种朦胧的情愫到底是什么。

“他是不是忘了关火了,干吗那么着急地往里面跑啊”,看着楼反宇有些狼狈的脚步,奇纪感到奇怪。一直以来楼反宇都表现的沉稳老练,在奇纪的印象里,即便房子着起火,他也处之泰然,且应对自如。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马力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哎呀,不管他了。谈谈你的工作”,奇纪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马力小心翼翼地坐到奇纪身边,他想不到奇纪竟然会让楼反宇留下来做厨师,这也太让人意外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又会是怎样,‘这个大女孩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他挺了挺胸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已是霜降时节,下了几场雨,一杯岛的气温明显下降了几度,体感温度要比天气预报的更觉得凉。奇纪边跑边大声地唱着歌,橘色adidas套装,红色跑鞋,与初升的冉冉红日相得益彰,沙滩上洒下一串脚印,“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象矗立在彩虹之颠,就象穿行璀璨的星河,拥有超越平凡的力量……”

鹿鸣戴上蛙式游泳镜,一猛子扎进海水里,畅快地游起来。突然他感到左脚的大脚趾抽筋,一定是没热身的缘故。他拼命挣扎,越挣扎身子越往下沉。奇纪唱得正美,突然发现海上有个人在胡乱扑腾着。天啊!她惊呼,毫不犹豫地脱了鞋,冲向海里,往溺水处游去。鹿鸣气力就快用尽,心想‘这样也好,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又有谁会在乎我的生死呢?’

正当他以为就此葬身大海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他,是谁,是“死神”,还是“忒提丝”?奇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鹿鸣拖上了岸,三五个赶海的渔民围拢了过来。

奇纪焦急地给他做人工抢救,鹿鸣咳出了几口海水醒了过来。

“你还好吧,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奇纪焦急地询问。

鹿鸣摆了摆手,他不想事态扩大化,要是让媒体知道,父亲也势必会知道,好不容易逃离了他的掌控,他不想这么快就失去自由,更不想再回到镁光灯下。

奇纪心想,原来是个哑巴,她接着说,“以后不要一个人来游泳了,太危险了。”

鹿鸣感到一股暖流贯通全身,有多久没人关心过他?4年,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围观的渔民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现在天冷了,海水更冷。”

“你要是游泳要看时间的,有潮汐的时候不能游。”

“你独自一人到海里游泳真是太危险了。多亏这个姑娘。”

缓过来神来的鹿鸣赫然发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那日在咖啡馆替他解围的人,他正要开口,她却站了起来。

奇纪浑身湿透,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身子打着冷颤。她双臂环抱在胸前,对着围观的渔民说,“拜托几位大叔,你们谁能帮忙,送他回住处。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说着,她跑走了。

几个渔民商量起来,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谁完成。鹿鸣起身想去追奇纪,可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多亏被叫做老三的渔民手疾眼快扶住了他。老三跟其余两个人说,“我送就我送吧,我就不回来了,你俩把我打的那些送家里,别自己分了。”

“不会的。”其中一个渔民说。

“你赶紧去吧,费什么话。”另外一个渔民催促道。

老五指了指不远处沙滩上放着的拖鞋、浴袍和旅行袋,问鹿鸣,“那些是你的东西吧?”鹿鸣点了点头。老五叫那两个渔民去收拾下,拿过来。两个渔民紧走了两步,一个渔民把浴巾塞进旅行袋里,示意另外一个人,拿拖鞋。

那个人看到远处还放着一双红色跑鞋,跑过去捡起,又跑回来,把鞋上的沙子扑棱扑棱,塞进旅行袋,哈腰拎起拖鞋。

马力正在大厅拖着地,看见奇纪一身湿地跑进一杯沧海,光着脚,一脚的沙子,他奇怪地问,“你掉海里了?”

奇纪看了看自己的脚,懊恼地锤了下自己的头,骂了自己一句“笨蛋”,匆匆忙忙跑上了楼。

马力看着奇纪的背影摇了摇头,她总是能做出惊人之举。就像这个一杯沧海,她突然就宣布买下来,突然就宣布要开客栈,突然就宣布要他来当前台主管。城里的女人都这样呢?还是只有奇纪这样?

奇纪匆匆地冲了个澡,换了一件焦糖色长袖T恤,配了条牛仔7分阔腿裤,登上一双裸色漆皮公主鞋,下了楼,心里还在惦记着刚刚救上来的人,他不让她叫救护车,真的没关系吗?

马力还在拖着地,见奇纪要出门,随口问了句,“你又要去哪?”

“我去海边看看。”奇纪没回头,答了句。

奇纪在沙滩上寻摸了一圈,人没看见,鞋也没找到,希望他真的没事,她心想着,慢悠悠地折返一杯沧海。

鹿鸣回到宾馆洗了个澡,打电话叫来服务员,把旅行袋交给她,让她把里面的东西送去干洗。

空气中的微尘在清晨的阳光中回旋飞舞,好像有人在用勺子不断地搅动一样。楼反宇从楼上走下来,看见马力一个人在擦桌子,问道,“老板还没回来?”

马力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身子回答,“她刚换了身衣服又出去了。”

楼反宇点了点头,进了厨房。

吃完早饭,奇纪、楼反宇、马力三人坐到落地窗前,商量着如何给客栈做宣传推广。一杯岛没什么名气,这个客栈更是无人知晓,要想顾客上门,就必须打广告。

“做广告就算了,太贵花不起。为了能让客栈坚持到有客人上门,未来必须省着花钱了。” 奇纪首先宣告。

“我会编程,可以给咱们客栈做个网站”,马力说道。

“网站是要做,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估计点击的人也不会多,恐怕效果不理想。”奇纪接口。

“可以拍点照片发到旅游网上”,楼反宇说。

“我可以做个一杯沧海的手绘明信片,既是广告,又可以留念,一举两得”,奇纪说。

“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慢慢发酵,不会立竿见影。能做点什么额外贴补下收入呢?”楼反宇沉思道。

“我会做蛋糕,做点蛋糕卖的话,也会有点人气”,奇纪说的还是有点心虚,她都扔了好几年,工作那么忙哪有功夫花在做蛋糕上。

“其实我们这里酒吧去的人还是挺多的,咱这不是也有吧台吗,要不我先学着做。”马力弱弱地说了句。

“行啊,你做吧!我支持,一会就给你批钱,你可以先买点材料,买本书回来练习练习。”

三个人商量完决定开始分头行动。

鹿鸣找了一整天,饭都没顾上吃,还迷了路,也没找到一杯沧海。他站在海堤边看着远处的落日出神。这个季节鲜少有人会到海堤边来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海风把他的风衣一角吹起来,在风中飞舞着。

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一串浪花,就像他此刻纷乱的心绪,是去还是留,他犹豫不决。路灯突然亮了起来,他立起了风衣的衣领,转身离开了海堤。

鹿鸣回到宾馆,晚餐只吃了几颗青菜,一碗稀粥。他实在没有胃口,吃什么都味同嚼蜡。鼻子竟然塞塞的,好像感冒了。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感觉是在海里,身体不断地往下坠落。一只手拽住了他,‘妈妈’,他轻声呼唤。穿着一身白纱的母亲向他微笑地点了点头。转眼白纱变身了血红的颜色,母亲倒在血泊之中。他用手捂着母亲的伤口,血汩汩地往外流,止也止不住。他抬头看见父亲拿着匕首站在不远处。他嗫嚅着双唇,‘不,不要。’他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到浑身上下汗毛孔都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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