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灯光昏暗，历涛站在车边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只能听见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全是顾思瑶时而着急时而笑的话语。
容琛背对着他，刚好把顾思瑶的身体也挡住了，没一会，一双小手搂上容琛的肩膀，随后就被他一把拿下推开。
历涛刚要竖起耳朵偷听两句，就看到容琛转身走回来，急忙收起一脸好奇的神色。
顾思瑶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原地目送黑色宾利驶出顾家大门，历涛看了眼后视镜，随着车子拐弯，顾思瑶的身影隐进夜色里。
“这段时间找人盯紧顾叔的一举一动，任何人出入顾家都要查清楚。”容琛突然开口。
历涛一愣，“好。”
“顺便查一下十二年前顾叔手里的一个矿难。”
“十二年前？”历涛回头看向容琛，“你怀疑良叔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才出手的？”
“嗯。”容琛看向窗外，眸色愈发深邃，“刚试探过，应该错不了。”
“可是……那场矿难不是已经处理完了吗？死了八个矿工，按着当时的法律属于较大重大事故，就把看场的工长抓进去，还赔了八个矿工的家属好一笔钱。”
历涛想了想，“要是有问题，当时应该都查出来才对，而且时隔这么多年，我们想要翻案再查，恐怕佷难。”
“你刚才说……”
容琛微皱起眉头看着他，“抓了个看场的工长？”
“对啊，好像是判了几年。当年煤矿大开发，像这种矿难发生很平常，所以也没人在意，抓个工长进去就算了。现在想起来，那工长应该早就出狱了。”
“找到他。”
“这……”历涛面露难色，“当年在顾叔手下工作的，可没少黑户口工人，要查也要从案卷入手，可这……”
“找叶璟，这种事情他有办法。”
说到这里，容琛有些疲倦，脑袋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这件事能多仔细就多仔细，我不希望你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与此同时，顾家书房里，散落一地的书本摆设，还有几个破碎的古董花瓶，显然是刚经历过一场发泄。
管家提着医药箱，绕过碎片走到顾叔的身边，看着还在流血的伤口，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老爷，您先别生气，坐下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用了，一点小伤而已。”
顾叔伸手抽出几张纸巾胡乱擦了擦脖子，“人都走了吗？”
“嗯，都走了。”管家放下医药箱，“良叔做事还是跟以前一样有效率，老爷您前天一个电话，今天就让三少过来撤人了。”
“我做错了。”
顾叔将染了血迹的纸巾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里，“算了，不这么做，我又能怎么办？本以为能休养一段时间，没想到那小子得寸进尺，暗中调查我。”
“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管家不解地问。
“让老良出面，那小子开始怀疑，老良是不是有把柄在我手里。”
顾叔拉过椅子坐下，手臂和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莫名生出一种愤懑，抬手狠狠地拍了几下，“人老了就没用了，这伤口怎么都好不了。”
管家急忙制止，伸手挡在伤口上方，“老爷，您别打了，这伤可好不容易要好了啊。”
顾叔甩开管家的手，“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下去忙你的。”
“老爷”
管家放心不下，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等到顾叔情绪平静下来，才低声开口：“三少要查这件事，需不需要我去跟良叔说一声？”
“不用了，阿良肯出面让他撤人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接下去捅出来的任何篓子都要我自己处理。”
顾叔抬头看向管家，“你堂弟现在在哪里？”
“您也知道，他进去后家里媳妇就带着孩子跑了，前几年出狱，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连我这个堂哥都不来打声招呼，就带着钱去了马来西亚。”
管家略一迟疑，朝着顾叔深深地鞠了个躬，“老爷，我那个弟弟虽然不成器，但是背叛您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请您放心。”
“我只是问你，他现在在哪里？”顾叔有些不耐烦地重复。
“他现在……”管家眼神略有闪躲，“他去了马来西亚后，就去云顶了……”
“云顶？好家伙，还挺会享受。”
“当年他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牢，出来肯定会去享受一番，云顶那边的人来报，也只是知道他在云顶赌场一掷千金，后来钱花光了，就不知所踪。”
管家声音渐低，含着几分愧疚，“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也有可能早就暴尸街头，也有可能成为乞丐，我找他的下落也找了很多年。”
察觉出顾叔的气场不对，管家慌忙下跪，声线颤抖着说：“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一点下落，相信三少这么短时间是不可能找到的，老爷请您放心，就算找到人，也会是我们先找到。”
气氛沉寂许久，管家跪在地上，脑袋深埋在胸前，后背一阵阵发凉，几乎就快要崩溃的时候，顾叔才开口。
“当初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过你弟弟，要是这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就别怪我不顾多年主仆情义，让你们兄弟两葬在一块。”
管家身形一颤，战战兢兢地点头应下，“如果他做出对不起老爷的事情，我也没脸在您身边，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听老爷的。”
“行了，起来吧，让你一把年纪还跪在地上，怕是要折我的寿。”
“谢谢老爷。”
管家抬手擦去额头的冷汗，勉强扶着书桌站起身，“接下来，我会拼尽全力去找他的下落，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您。”
“出去吧。”顾叔摆了摆手，没有耐心再继续这个话题，眼神里尽显疲惫。
“是。”
管家连忙应下，离开书房的脚步有些踉跄，关上房门后，靠在墙边缓了许久，从口袋里摸出药瓶，一双手抖得厉害，半晌才倒出两小片药，仰头就着口水生生咽下。
他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眼里的恐惧丝毫不减，他清楚，顾叔的话并不是在吓唬他，可是，找到堂弟同样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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