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林如意抬起头来，思绪好半天才从秋色图上拉了出来，问：“世子找我有什么事？”
世子大哥可是等闲想不起来她这个妹子的。
林如意的长下巴翘了翘。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世子大哥有什么事情来找她？林如意飞快地在脑海里将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都捋了个遍，然而还是没有想到有什么事情会让大哥过问。
“让板斧进来。”
林如意放下手中的大白云，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板斧，问：“大哥让你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
板斧点头又摇头。
林如意定定地看着他等着答案。
板斧拿出四张纸片，递给了林如意，道：“世子让我问你，可能看得出来他写的是什么？”
林如意皱着眉头看了看，大哥写的这个字，真是……不一般的丑啊。
但是初学小篆，大约也只能写到这个地步了。
林如意道：“绣，你，何，成？”
板斧板着脸，又将纸片收了回去，道：“二小姐，你还需要多学习才是。”
林如意：“……”
板斧道：“世子让我告诉二小姐，业精于勤荒于嬉，二公子现在天天在家里温书，二小姐也当奋发才是。”
林如意垂着双手，恭敬地道：“是，大哥的教诲，妹子一定敏记在心。”
板斧满意地道：“二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回禀世子。”
林如意有些困惑地看着板斧，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
到了中午，齐国公夫人已经知道了儿子训诫二小姐的事，连忙来安慰女儿。
虽然林如意并非亲生，但长在她身边，养了这么久，和亲生的没有区别。
林慎常年在外，和她并不亲近。
林如意处处体贴，齐国公夫人也真把她当女儿养。
“你大哥素来就是这么个性子，”齐国公夫人苦笑道：“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林如意眯着眼笑着道：“娘，我怎么能不往心里去？”
“大哥素来不管我的事，现在愿意管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哥把我放在心里了。”
“大哥以前可只关心二哥的。”
林如意的长下巴微微地翘了翘，瞧着颇为神气。
齐国公夫人：“……”
女儿能这样想，当然最好了。
总比对儿子心存不满来的好。
而且果然如女儿说的，儿子开始对女儿用心，说不定，他们母子也能慢慢地修复关系。
她哪里知道，齐国公世子不过是突然兴起，想要做一个对妹妹体贴关心的好哥哥。
只是，这样的好哥哥，齐国公世子实在是做不出来。
林慎小的时候，受伤了不哭，被刺了不哭，就连快要死了都未曾哭过。
他的长辈们对他的要求，便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惧死。
不然林慎也不可能让单于闻风丧胆。
单于听闻林慎来了，弃了王庭和牛羊就跑，只要能保留下来人马，等到林慎走了，他们又能东山再起。
对上林慎这样不怕死的对手，只有怕死才有活路。
活下来，繁衍下去，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毕竟林慎只有一个。
而他们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林慎的幼年生活，都是在军营和颠簸的马背上度过，偶尔还要去战场上直面厮杀，亲眼看着敌人或者自己人丧命沙场，有时候还要亲自上场杀敌。
让林慎对林如意温温吞吞地表达做哥哥对妹妹的关心和爱护，和让他绣花一样困难。
不，可能比绣花还难些。
林慎在艰难的时候，还曾经自己给自己缝过衣裳，补过袜子。
若是得了名师指点，说不定还真能绣点花花草草的。
林慎只能让板斧传达这样得话，来表达对林如意的关心。
林如意一直渴望这个嫡兄能够看到自己的存在，平白无故得了这样得话，并不觉得生分，反而觉得兄妹之间走的更近了。
“娘，我给大哥做些红豆糕送去好不好？”
齐国公夫人笑着道：“你大哥小的时候很喜欢吃桂花糕。这样吧，咱们娘两一起做几样，给他送去。”
林如意点点头，“有娘帮我，自然更好。”
她明白齐国公夫人想给世子送吃的用的，已经好多次了，但每次世子都不要。
这次正好打着自己的名头一起送去。
林如意的善解人意，体现在方方面面。
齐国公夫人面上满是欣喜，她拉着林如意的手道：“娘还会做好些糕点，都是小时候跟着太后娘娘学的，都交给你。”
林如意点点头，两个人钻入了厨房，忙乎起来。
……
板斧再次完成了任务。
齐国公世子将这些字凑在了一起，大约明白了些什么，笑着道：“原来如此。”
剩下的字，世子又打乱顺序重新描摹了一遍，让板斧拿着送到曹夫子家去，让曹夫子指正。
板斧：“……”
这次的任务也太难完成了吧。
简直太要命了。
世子又随手从纸堆里面翻检出来两张写的好点的，卷在了一起，道：“你就送去，说是我练习的字，还请曹夫子指点一二。”
板斧只好接过，动身前往曹夫子家中。
上次世子背千字文，曹夫子还呵斥道：“将军立下大志，要在一年半内精通经史子集，背千字文和三字经竟然用了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将军的大志。”
这次，又要让自己拿着这样的字去找曹夫子，板斧觉得，他一定会被曹夫子呵斥。
板斧到曹夫子家中时，曹夫子正忙着和弟子们讨论这次的考题，参加考试的几个弟子都默写下来了考卷的内容，送到了夫子家中。
曹夫子看到宋元衡的卷子，击掌大笑道：“真是好文，这小子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板斧就是这个时候撞上来的。
曹夫子得知齐国公世子派人前来，就皱了皱眉毛，但还是吩咐道：“让他进来。”
板斧看到曹夫子的面上满是喜色，心里安定了不少，压抑着哆嗦，将齐国公世子的字交了上去，道：“世子近来练字辛苦，有所进益，让小的将字送来，请夫子点评。”
曹夫子实在是不想看齐国公世子写的字。
上次看到那一个个的墨团，真是倒尽了胃口。
才看了一篇锦绣文章，又要来对着难以下咽的东西，这可真是太折磨人了。
但是，齐国公世子又对他十分尊崇，还称他师傅，传道受业乃是曹夫子最爱做的事情，做了人家师傅，人家来求教，怎么能不接招呢？
曹夫子捏着鼻子，准备接过来看。
曹二小姐走了过来，笑着道：“父亲正在看宋大哥的卷子，不如就让女儿帮着父亲看看。”
有人替自己受罪，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曹夫子的面上一轻，点头道：“你虽然年幼，但在书法一途，却比齐国公世子早入门几年，看他的字，也能当得起。”
有了这句话，曹二小姐这么做也就顺理成章了。
板斧也求之不得。
曹二小姐乃是闺中女子，可不会像曹夫子一样说话不留情面。当着这么多人，板斧也不想听人家说自家的世子写的太差。
“世子这是初练写字？”
曹二小姐惊奇地问。
板斧点点头：“世子写了几天。”
曹二小姐抿着嘴笑着道：“世子练字当从握笔开始练起，字是人之门面，世子要想写的好，应当临帖。”
板斧点头，表示记了下来。
曹二小姐又打开一张，惊讶地道：“世子竟然练起了小篆？”
“什么？”
曹夫子激动地插话，原本他在看卷子，突然耳朵里面飘进来了一句话，顿时跳了起来，道：“这怎么能行，还不会走又要学跳！”
板斧：“……”
曹二小姐笑着道：“世子贪多，只怕难精，不如从楷书开始扎实写起。写一段时间，懂得如何布局结体，自然就写好了，日后再写小篆，隶书，行草都好。”
板斧硬着头皮道：“曹二小姐可知道世子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字？世子是看了人家的字心生向往，于是照着临了，却不知道这些字都是什么？”
曹二小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板斧低下了头。
曹夫子的眼睛也瞪了过来。
怒道：“真是乱来，乱来。见异思迁。”
板斧很是难为情，觉得周围有几道嘲讽的目光射了过来，他尴尬地动了动脚，却没法逃。
曹二小姐笑着道：“那我便写出来，让你带回去给世子看看。”
曹夫子长叹了口气，这是收的什么学生，就这样乱来，还要一年半内精通经史子集，还要成为儒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当初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齐国公世子的话？
真是晚节不保。
曹夫子收的弟子，没有一个不是高标准，严要求，慎之又慎。
偏偏到了这么一把年纪了，竟然一时糊涂，看上了林慎。
真是太不谨慎了。
曹二小姐提笔将世子写的小篆，写成了楷书，字迹秀丽飘逸，旁边几个曹夫子的学生看了过来，赞叹道：“小师妹的字越发写的好了。”
板斧红涨着脸，将曹二小姐的字接了过来，放入怀中，又道：“世子还让小的问问，曹夫子这里可有字帖，世子想好好提升一下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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