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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皇书院 > 四野微澜 > 第63章 故事
 
  孟星澜双腿盘坐在椅子上,掰着指头细算:“潜伏期五到十日,第一阶段病程大约五日,症状为高热,恶心呕吐,第二病程约三日,红疹变为水泡,充盈后干瘪结痂。”

  陆知辰把饭菜端到桌上,招呼她吃饭。他烧退后渐渐恢复力气,看孟星澜这几天乱七八糟吃点馒头和粥,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营养不良,他只能亲自下厨。

  小姑娘倒是聪明,背回来的新鲜猪肉扔到屋后面山溪冰涧里泡着,现在勉强还能吃。他煮了一锅肉汤,蒸些米饭,给孟星澜盛上满满一碗,思索怎么哄她吃干净。

  孟星澜洗了手过来,口中不停:“你现在是第三病程,估计三五日之内这些痂能脱落完毕,病就好啦。”

  陆知辰把筷子递给她,两人围在桌边站着吃饭。他随口说道:“星澜你不学医可惜了,本来就懂得不少。”

  “嗯,我也想着回到家跟二叔从头学,技多不压身。学病理药理总比那些大道理有用处。”孟星澜经此一役,自觉确实有些天赋。

  陆知辰给她舀汤,略带歉意道:“我生病耽搁不少时间,咱们过几日下山后就不到处玩了,直接回顺京。”

  孟星澜听了默不作声,安静吃饭。

  他们俩都没忘孟星澜提过的要求:陆知辰回顺京后不能再找她。

  她不提,陆知辰自然也不会提。也许黑不提白不提这事就过去了。

  吃过饭她又觉得困倦,自觉上床睡了。陆知辰洗好碗把房间收拾一遍,厚着脸皮也躺到床上去,圈住她一起午睡。

  自从那夜之后,他们还没这样亲密过。陆知辰退烧的同时红疹变化为水泡,孟星澜碰都不敢碰,也不让他抓挠,还用布条把他十个手指头全都缠起来。

  好不容易结痂一两天,眼看着快好了,他蠢蠢欲动。

  怀里的人已经熟睡,后背贴着他前胸,呼吸均匀放松。孟星澜不容易深睡,极累的时候才沉睡不醒。他放弃把她翻过来亲吻的欲望,把脸埋进她的颈间,闻着山泉馨香,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

  永远这样多好,他叹息着。山中岁月静好,他怀抱所爱,唇角勾着,带着满足的感叹安心睡去。

  孟星澜的梦里有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走道。

  她的手被前面那人牵着,不知道要去向何处。鞋子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微声音。孟星澜低头看看鞋子,白色运动鞋,她疑惑想着,多久没穿这种鞋子了?看完鞋子她又抬头看四周,左右一扇又一扇门,刷着统一颜色,有些门上挂了精致的圣诞花环,一闪一闪还亮着小灯。

  她点点头,下过雪了嘛,可不就要迎来圣诞节!

  拉着她手的人没有回头,嘴里不停念叨:“听得到就要回答我!”

  “你又不是哑巴,快答应我啊!”

  “你长大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不要指望男人永远对你好!”

  “你记住!自己学习好工作好才是真的好!听到没有!”

  “答应我啊!快说答应我!”

  前面那个人说话语气越来越凶,越来越大声,孟星澜吓得浑身发抖,又不敢甩开手。她咬着嘴唇不出声,害怕得眼泪止不住流。

  这条走廊没有尽头,路过各式各样的门,却没有一扇门为她打开,容她逃离。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拽着手往前走,忍受那人不停歇的唠叨。她越走越慢,觉得心里被压得喘不上气,可是她的速度越慢,被抓着的手越疼,那人毫不留情带着她往前走。

  “快答应我!”那个人几乎吼起来。她害怕地想蹲到地上,可是她做不到,只得跟着往前走。

  “星澜!”陆知辰满脸焦急,用力把她摇醒。她又做噩梦了,浑身冰凉抖个不停。

  黄琥珀色的眸子失了焦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死死盯着陆知辰的双眼,漆黑的星眸中全是担忧之色。

  孟星澜不说话,双手缠上他的脖颈,把脸埋进他的胸膛,紧紧依偎着他慢慢恢复平静。

  陆知辰双手搂着她,大感满足,脸上笑意止不住漾开,轻声在她耳边问道:“你梦到什么啦?”

  “不记得了。”孟星澜闷闷地,头也没抬。

  “那太可惜了,我第一次听清楚你说梦话。”

  孟星澜闻言猛地睁大眼睛,吸吸鼻子,还是埋着头,问道:“我说了什么?”

  陆知辰抚着她的头发,温柔说道:“你在梦里说——我答应你。”

  “……”孟星澜闭上双眼,满心绝望。

  深夜睡不着,孟星澜把自己一层层裹好,轻轻打开屋门走到星空下。

  星星是她的好朋友,星星永远不会背叛她,可是星星不能教她怎么做。孟星澜仰望星空,抬起手画一个四边形,假装夜幕是一张纸。左边是继续的理由,右边是不行的理由。

  左一条,右一条,手在空中画着那些她很久没有写过的字符,没有感情地把一切都放在理智天秤上一一称量。只是如果感情能够称量,又怎会有那么多人间意难平?

  她写得很艰难,花了很多时间终于写完。这张纸在她心里真实存在,这些理由都不是空想,所以她必须认这个结果。本就身怀秘密,她的羁绊越多越容易出事。要埋葬过去,要藏好自己,她小心翼翼维持好不容易安稳的局面,不敢轻举妄动。

  星空下的山谷绝美,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影影绰绰的山脉线条却引发无数遐想。她摸着额角的伤疤,平时拿刘海盖着并不会注意到。说不清这道疤是离死亡最近的第几次,只记得这道伤口是二叔给她治的。从那以后,她生命里最珍视的就是二叔。爹也很好,给她安稳生活,容她留在二叔身边撒娇。陆知辰……她的世界必须很小,有二叔和爹足够。他以后会遇见更合适的姑娘!

  孟星澜思绪纷繁,冷不防被陆知辰从身后抱住。他双手环住她的腰用力收紧,又把下巴搁在她肩头,脸贴着脸轻声跟她说:“等回了顺京,就让我爹上门提亲。”

  她双手低垂,任由他搂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毫无生气,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陆知辰没发觉她异样,沉浸在喜悦中继续说着:“咱们先定亲,我会耐心等你长大。如果舍不得你爹跟二叔,那就过几年再成亲,我可以等。十八岁好不好?”再过四年,他的事情应该也忙得差不多了。

  孟星澜转过身发现他只穿着中衣就出来,顾不得再说什么,先把他拉进屋里去。

  “陆知辰,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孟星澜盘腿坐在木椅上,离着床边的陆知辰有几步距离。她不敢靠太近,怕陆知辰盛怒之下掐死她。

  “从前有个人,他在自己的花园里种下一株花,每天给它浇水抓虫,怕它受风还给它准备了一块屏风,可以算得上全心全意呵护备至。那朵花不负他的期待,不久之后绽放,花红似火娇艳欲滴。那个人剪下这朵花插进花瓶,打算每日与这朵花相对,这是他花费了不少精力得来的花。”

  陆知辰安静听着,不漏过孟星澜脸上任何神色。

  “这个人的仆人去野外剪了十几朵同品种同颜色的花,趁着主人不注意一起插进花瓶。等到主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出哪一朵是自己曾经精心陪伴的花了,所有的花都一样,看不出任何区别。”

  孟星澜觉得有点冷,双手抱胸尽量平静地说下去:“所以你看,其实都一样的。并不是经历过什么就有所不同,都一样。”

  陆知辰不同意:“那是他蠢!我就分得清。”

  孟星澜抚着额头,无奈直言:“陆知辰,你不能因为一个吻就来提亲,这也太……我不能接受。”

  陆知辰怒气冲冲两步跨过来,捏住她下巴强调:“不止一个!”说罢低头吻下,她的唇冰凉,加深了他的渴,贪恋着不肯放开,直到两人都憋闷到喘不过气。

  “孟星澜,你的故事我听不懂,也不想听。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陆知辰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扔到床上,做完这件事他又愣在床边。他不能对孟星澜生气,他必须冷静,他承诺过的。

  孟星澜心烦意乱低着头,无奈再一次说道:“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陆知辰真的无法理解,“你喜不喜欢我?孟星澜,你说!”

  她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坚定地骗他:“从未喜欢过你。”

  陆知辰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他不用再问,孟星澜就是这么心狠的人,问第二遍不会有任何不同。

  “很晚了,睡罢。”他说道,嗓音沙哑得像是沙漠许久未曾喝水的旅人。

  孟星澜面无表情一件件脱衣服,大氅,外袍,棉袍,裙子。然后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平躺着,命令自己睡觉。

  陆知辰就坐在不远处看她一件件脱衣服,动作轻缓丝毫未错,他知道她的心意已决,再无回转可能。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他以为圆满了,却又扑个空。

  良久之后,他在微光中把玩匕首,自言自语:“你答应了谁,答应了什么?一个梦就把你变成另一个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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