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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皇书院 > 四野微澜 > 第73章 密会
 
  入夜后,白天不方便行事之人纷纷露面,各自去赴重要之约。

  城外,陆知川独自一人划着条乌篷船,晃晃悠悠靠近一处芦苇丛,那边早已停好一艘摆渡船。他见那条摆渡船上点起火把明灭三次,便靠过去。两船头尾相距一丈,他坐在乌篷船的舱内,篷顶离头仅有数寸,从外边看不到他的面容,黑暗中亦看不清他的穿着打扮。

  对面那艘摆渡船上也只有一人,用帷帽遮脸,皂色斗篷紧紧裹着,全身显不出任何表示身份的细节。那人言道:“君见我三明三灭,我见君行于黑夜,不知如何称呼?”

  陆知川压低嗓音回答道:“听风。”

  那人拱手行礼,笑着说:“听风公子果然如约而至,幸会。”

  陆知川没有行礼,只淡淡问他:“你找我何事?”

  带着帷帽的男子不介意他无礼,不紧不慢道:“我自大齐而来,带来个好消息,特意说与听风公子。”

  “请讲。”

  那人神色肃穆起来,正经说道:“我找到他了,他已入太京。”

  陆知川身体略微前倾:“确认是他?”

  “确认无误!”那人再次拱手道,“听风公子,我已认其为主,图谋大事。你我目的一致,何不联合同谋,到时候这天下无论齐周,尽归大楚!”

  陆知川冷冷地笑:“我们的目标并不一致。而且,我不相信他的身份。”

  那男子不悦道:“我说过我已确认,我可担保!”

  “阁下如何担保?”陆知川继续冷笑,“我连阁下姓甚名谁丝毫不知,自然不会听你一家之言。”

  那人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告诉陆知川:“前几月他来过顺京,司武营的郑旭就是他的手笔。我主人事前猜测龙虎军将接管京都守卫,而非驻扎城东的集羽军,果然如他预想那样,大周皇帝调用了龙虎军。只是顺京的差役有些迟钝,竟然过了两日才发现嫌疑者在司武营内部。”说着,他叹气道,“大周人才真的不行,这点小事尚且两日才查得到,未来与大齐之战怎能不败。你说是不是?”

  看来郑子清所言非虚,果然是大齐干的。如此说来,杀郑旭就是为了查探京都换防,大齐那人胆子不小,竟然亲自前来。陆知川思索,又问:“悠扬楼?”

  那人大吃一惊,伸手进入帷帽抹汗,略微有些紧张,承认道:“不错,悠扬楼。听风公子果然消息灵通。”说着他再次抱拳邀请,“悠扬楼随时恭候听风公子大驾光临,你我是友非敌,请公子明鉴。”

  陆知川像是有些乏了,淡淡说道:“道不同不相与谋。对了,你主人是否姓裴?”

  对面船上之人爽朗笑起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子,难怪公子能统御那么多有识之士。只是我实在不懂,为何我们皆为大楚复仇,您却说是道不同呢?”

  陆知川微微叹气:“你们正大光明搞阳谋,我嘛在黑暗中筹阴谋,自然道不同。”

  那人很客气,双手乱摇:“不不不,我们也是阴谋,也是阴谋。我家主人十分期盼与听风公子有朝一日会面。”

  “我惯于走在暗处,见面就不必了。告辞。”说着,陆知川的船往后退去,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湖面再度恢复平静,头戴帷帽的男子独自站立许久,摇摇头把船划走。“殊途同归罢了,何必分得太清楚。你说是不是?”他边划船边自言自语。

  王纶喝得醉醺醺回景明侯府,去客院的路上遇到孟星澜。

  她就坐在廊边,安安静静低着头,王纶一眼就瞧见。小灯笼挂在树上,映照她手中丝绦,看样子正编结。夜已深,周围没有仆从陪着她。

  王纶觉得奇怪,跌跌撞撞往前走几步,手握折扇拱手问:“孟小姐?大晚上的怎么不睡觉?”

  孟星澜抬头,露出招牌笑容,乖巧可爱。她举起手里的丝绦给王纶看:“王公子,我编的这个同心结好看吗?”

  “哈哈哈哈!”王纶大笑,“送给我吗?那就好看!”

  孟星澜也笑,歪着头看他满脸不正常的红,心道这人恐怕喝得不少,应该很好套话罢?

  “听说王公子已有家室。我若送给王公子,不知尊夫人作何感想?”

  王纶哈哈大笑,摆摆手道:“自然不能让我夫人知道!这同心结嘛,女子赠与爱慕男子,表心意之用。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本公子收到的同心结……我算算啊,十个总有了!但这种事情不宜张扬,后院着火太麻烦,无端端牵扯精力。倒不如金屋藏娇!大家都快活!你说是不是?”

  孟星澜面色不变,陪着笑两声,嘴角僵硬说道:“既然如此,我做的这枚同心结嘛,就不适合送给王公子啦!”说着,手里的同心结用力捏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取下树上的灯笼。她的目的达到,准备回自己小院。

  “哦?”王纶拿折扇挑她下巴,被孟星澜后退一步躲开,他见状未恼,还是笑呵呵地,“我猜孟小姐的同心结,是送给你们九王爷的罢?”他打开折扇摇几摇,一脸自鸣得意。

  孟星澜垂头嗤笑不理他,径自离开。

  大周皇帝早早立嫡长子为太子,算算已近二十年。太子宽厚仁德,爱民如子,在百姓心目中威望甚高。可以想见若他日圣上西去,太子即位后定能励精图治恩泽天下,大周依然兴隆长安。

  九皇子姜冉烨因与太子年纪相差太大,又自小好武,与兄长并不亲近,平日也少在百姓面前出现。百姓说起这位在顺京开府独住的九王爷,能嚼的话头不多,说来说去无非猎场箭法无双,被灾星孟星澜迷了双眼。

  孟执堂被召入九王府中,无心欣赏亭台楼阁移步易景,快步进入九王爷的书房内,向此间主人跪拜行礼。

  九王爷的书房和他的人一样低调。墙上仅挂一幅字,是圣上亲笔手书:“如月如日,尽心竭力”。房中没有任何饰品,一桌案,一书架,几张椅子而已。但仔细看看,会发觉无论是哪一样家具,从做工到材质,都是最顶级的精品。

  九王爷没等孟执堂行完礼就把他扶起来,两人落座后,单刀直入问道:“星澜十四了,不知侯爷作何打算?”他的神态依然平静,毫无急切之感,也无喜无悲。

  孟执堂亦是如此。他回道:“臣允她潜心学医三年,她已保证不再出门惹是非。”

  九王爷不言,目光转开,落在墙上的题字上。

  孟执堂又道:“如今圣上……可能也就一年半载了,自古以来政权更迭少有顺遂,更何况大齐虎视眈眈,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九王爷勉强一笑,手指挠挠眉尾,似乎有些无奈。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说道:“大丈夫自当以天下为重!对了,娶吴家四女的迎亲队伍到了罢?”

  “到了,明日过礼。王爷可要前去?”

  “算了,吴大人并不喜这桩婚事,我去了反而惹他伤感。”话是这么说,他没有表现出一点歉意,又补充道,“不要让星澜跟着送亲队伍去大齐。”

  “是。”孟执堂应下。他也不愿意孟星澜再生波折,这孩子去哪里都能搅出事情来,还是待在家里乖乖学医吧。

  两人又聊些别的,孟执堂告退出府,正好四更的梆子刚刚敲过。孟执堂警惕地左右张望,确认四周无人,然后悄无声息融入黑夜中。

  二月初七。宜:嫁娶,出行,沐浴,订盟,上梁。忌:安门,动土,安葬,纳畜,牧养。

  一早孟星澜跟着上官霁和王纶前往吴府,身后拖长长一条送礼队伍。在前厅拜见过吴大人后,她没再跟着上官霁,转身去了吴娇的闺房。

  吴娇站着她坐着,下巴搁在桌面上,不住唉声叹气:“日子怎么过得这样快?我总觉得咱们明日还要一块儿出门听曲儿的,怎么就……你明日就走啦……”

  吴娇双手环抱胸前,口气略有怨怼:“我哥要去向侯爷求情,准你一同送亲,这样咱们还能多聚半个月。可你怎么拦着不让?”

  孟星澜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时间上凑不好。再说她很清楚吴娇跟她总会分开,还不如该分就分,如果执意追着跟过去,到时候一定更舍不得!

  只是这一天真正到来之时,她心里还是难受得不行。吴娇于她如同亲姐姐一般,诚心诚意接纳她,和吴府上下一起宠爱她,有什么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都给她留一份。现在这样好的姐姐要嫁人了,还是嫁去万里之遥的邻国,以后回趟娘家得有多难?

  她小声地说:“我刚大病初愈,太京路途遥远,我爹不会答应的。”

  吴娇小小地叹口气,走过去拍着孟星澜的肩头,把她揽在怀中抚摸她的头顶,依依不舍道:“也是啊,你的身体重要,不去就不去罢。要记得常常给我写信,好不好?”

  “好……”孟星澜红了眼眶。她抽抽鼻子问,“我该向你报喜不报忧吗?如果我有些事情不开心,可你也解决不了。我该不该写在信里呢?”

  吴娇温柔道:“那就不要写。你写了我会难过的。有些时候,善意的隐瞒不是什么坏事。子女会把坏事藏起来,只告诉长辈好消息。长辈又把病痛藏起来,不让子女知道。”

  “那么,如果子女知道长辈得了重病,该不该告诉长辈实情?”

  吴娇无奈笑着教她:“不要告诉,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活得更自在,说不定也能因此多活几年。”

  孟星澜闭上双眼,双手环抱吴娇的腰,叮嘱她:“娇娇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吧星澜,老娘正反两张皮,总有一张能披着。若是上官霁喜欢温婉的,那我就温婉。若是上官霁喜欢飒爽的,那我就飒爽一辈子。”吴娇信心满满,长长呼出一口气,试图把心中的不安尽数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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