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大掌轻轻抚摸过洛央黑色的长发。
洛央缩在慕容修的怀中，说什么都不肯动弹。
等到烟花爆竹的声音差不多快消干净了，一直伏在人怀里的小东西才探头探脑地抬起头。
慢慢的松开手指，又猛地堵上。
直到确定了没有烟花爆竹的声音了，人才猛地跳了起来，小胸脯一鼓一伏的，“哈，这种驱逐年兽的阵仗还真是大，就是我从小到大都没看到过年兽长什么样子。”
慕容修道，“和狮子长得差不多？”
“你怎么知道……你在山里头修行的时候见过么？”
慕容修摸了摸鼻子，笑道，“师父在课堂上讲过一些。”
说着，取了头幔，给洛央戴在了脸上，“下去看看吧，兴许真的能遇到年兽。”
洛央挑眉。
马车在街角的地方停了下来，慕容修牵着洛央走了下来。
一整条长长的街巷，都挂满了盈盈的红灯笼，街上熙熙攘攘的，穿着红衣的人们带着孩子们在街边放烟花。
过了午夜，是该吃饺子，吃夜宵，然后守一整年夜的。
洛央因为和慕容修进了宫里，耽误了时辰，此时，洛府也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饺子等着他们回去吃呢。
慕容修握着洛央的手，二人走在长长的街道上，看着周围的行人。
“快些……母亲要等不及了。”洛央蹙了蹙眉，“可惜了，嫁了人，就没有了压岁钱了，还要给府里头那些小丫头压岁钱。”
“快看！年兽！”
洛央抬起了眼睛，看着一处三层高楼上，红色的绸缎结了漂亮的绣球，张挂着。
“哪里有！”
洛央愤愤然看着慕容修。
慕容修眯了眯眼睛，“你没有看到么？有点儿狮子模样的。”若有所思地勾勾唇，“也是，肉体凡胎，应该看不见的。”
洛央昂着脖子，宁鸢灵素也面色深沉盯着慕容修指着的那片灿灿星河。
“啊……好像，是能看到。”洛央硬着头皮。
慕容修听洛央这么说，反而有些意外，“看到了？”
“嗯，这狮子是挺喜庆的。”灵素慌忙接口，给大小姐圆谎，“兴许是人家酒楼老板为了今天年夜饭的生意，故意请了人来吧。”
前面不远处，有人舞龙狮，敲锣打鼓。
洛央笑了笑，“是了是了，大狮子小狮子。”
不仅仅如此，那杂耍的江湖艺人看上去挺厉害的，眼瞅着就要沿着根绳子爬到天上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洛央看呆住了，哪里还挪得动步子。
宁鸢灵素就拉了洛央，“快回去吧，老爷夫人在家等着呢大小姐。”
洛央哪里舍得，她还想看看那老头儿沿着绳子上了天上，怎么回来呢，“再看看，他徒弟不是说师傅要偷蟠桃下来吗？”
慕容修忍俊不禁。
洛央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不知不觉挤到了最前头。
那小徒弟嘴巴灵巧，说的话没有一句带着重复的。
言下之意是，上天偷次蟠桃不容易，师傅正和王母娘娘身边的侍卫周旋呢，让老少爷们捐点儿钱，蟠桃也是要钱的。
带回家去孝敬父母，最好不过了！
“快！拿我荷包来！”洛央拍着灵素道，“我今儿为了打赏下人准备了好些银瓜子呢，快拿来~”
灵素扶额，“亲王您快管管大小姐，这是骗人呢啊，蟠桃都是冰库里取的，没看到上面还带着冰碴子呢吗？”
灵素话音没落，就看到慕容修不知道哪里买了冰糖葫芦，手指轻轻扯了扯洛央的云袖，洛央舍不得看杂耍，眼睛盯着老头儿表演扭头吃了口冰糖葫芦……
嗯，亲王什么时候不是大小姐喜欢就好？大小姐说要月亮亲王也要给大小姐摘了来。
“快点儿啊快点……”洛央又拍了拍灵素。
一盏茶后。
洛央捧着十来个蟠桃，美滋滋地往回走。
“两个给你四个给父亲母亲，张妈妈一个，宁鸢灵素每人一个，别说主子我不宠你们！”洛央哈哈笑着。
宁鸢灵素捧着得来的冰冰凉的蟠桃，面面相覷。
“好在，下个街角就到家了……”
“那是什么？”洛央眼睛忽然又瞪大了！
慕容修清咳一声，“皮影戏。一般都是给孩子们看的……”
洛央抬脚就走了过去。
“哎呀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呢，宁鸢咱们快说说大小姐啊……”灵素的话又说不下去了。
宁鸢手里捧着个万花筒，一手拿着个糖人，一脸比谁都开心的模样……
这一玩，回去必然晚了。
饺子都破了皮了。
洛央笑呵呵地将所有的蟠桃还有得来的新玩意儿都分了赏了，这才洗了手，和慕容修一起入了席。
“都回来了。”洛庭之点了点头，“吃饺子吧。”
洛央一口咬下去，吃到了个铜板。
“哎呀，头筹！”洛央笑着道。
整个餐桌上，气氛溶溶。
守岁守岁，自然是一整晚都不许睡的。
洛央倒是没什么，拉了慕容修和父亲母亲守着火盆子烤火，聊天。
知道母亲还担心着她的那群老姐妹，洛央轻声把宫里的事儿，都说了说。
洛庭之眉头紧皱。
“这个洛初夏的性子当真不好。别到时候，当真拖累了咱们家。”王文鸢皱眉道。叹了口气，“这次，央儿不知道动了多少人了。那些宫妃未必个个干净。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这里头有人做文章，可该怎么办？”
洛央怅然，“我不过凭着我的心去做这桩事儿罢了，若是真有人想要难为起来我，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洛央这般说着，就将一块儿红薯土豆放在了火盆里。
火盆上为了防止明火迸出，有个做的极为精致的铜盖，铜丝编制成丝丝缕缕的细孔。
“你啊，都做了慕亲王妃了，还那么贪玩。”王文鸢好笑着道。
洛央无趣道，“横竖今晚上这火烧着也是烧着，不如放些有趣的东西来玩，若是能的话，我恨不得放上个锅子，煮些吃的，悠悠闲闲吃上一晚上。”
灵素笑道，“大小姐，最近越来越福气了。”
几人说着话，洛央又想起来了什么，“本家来的那些堂兄弟今晚都安排了吗？”
“还说呢。”王文鸢叹了口气，“除夕夜，说好了让他们放炮仗的，结果到处都找不到人，有个门房说他们喝多了要出去寻乐子，现在还没回来呢。你堂伯带着人去寻了。”
洛央却是不知道她走后那段事故的，双手拢着狐狸皮的护手，靠在软垫上，轻声道，“咱们家，若是想将来在朝中一言百鼎，这些本家的堂兄弟，是该好好扶持扶持的。若是他们真做出了出去外头鬼混这般荒唐事儿……洛央勾了勾唇，我真不觉得他们能成气候。”
洛庭之倒是义正言辞，“父亲马上就要退了……在朝中结党营私，到底不是君子做派。”
洛央摇了摇头，“父亲可想过未来朝中局势？”
洛庭之愣了愣。
窗外寒雪簌簌，自家的堂屋，暖融融的火焰熏着靠红薯。
洛央笑了笑，看了一眼慕容修，这才慢慢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最近有句话，我总是反反复复地说。”洛央慢慢道，“父亲可以骂着女儿，可以觉得女儿说的和父亲的思想不同，但是父亲，你要想着的，是女儿和容修的性命。皇上总是要死了的，父亲与其辅佐四皇子，不如辅佐容修。同样是皇子皇孙，容修才是真正该被父亲辅佐的人啊。”
洛庭之皱眉。
“父亲，您是老了，想要告老还乡，在同僚中，您五十多，的确高龄，却忘了，从前也是有三朝阁老在的。朝中总是要有个人主持大局，父亲，您想想，您鞠躬尽瘁一辈子，手下，有哪个能够接您的班？”
洛庭之面色犹豫。
“韩悦……苏玟？还是那跟着宁亲王谋反不成的白仲卿？”
洛央眨了眨眼，瞧着洛庭之接不上话，才道，“是，父亲，不必怀疑了，没有！如今，朝中咱们所见的，还没有一个人，能如您这般能够抗起大局的！大部分人都是庸庸碌碌，在这太平盛世里，被边疆安定、越国国灭之类好消息磨没了抑制的人呢！”
洛庭之以手扶髯，“央儿，话还是不能太绝对了，朝中如今的大员们，的确是没有几个真正有才干的，只是做事勉强算得了稳妥罢了。可那些青年才俊，未必不能培养起来。翰林院编修，我看着，有几个年轻人，还是有点儿能耐的。尚书苑里头，也有跟着能做点儿作为的。”
洛央抿唇，“父亲啊父亲……纵然他们天资好有未来，那毕竟也是一句有未来而已，什么时候，才能挑得起大梁？您信不信，您青眼有加的，那些，若是没有个伯乐扶持，怕是没上三五年，心中的意气就磨平了。您若当真为国为民，为何不肯继续干下去？我知道您想着什么，无非是时人说我洛家攻大，门生遍布朝野，所以您想让位。可是您若是让了这位置，您信不信，下一秒，就会有个什么权臣奸臣恨不得立刻抢夺干净您走后剩下的所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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