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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皇书院 > 金鸾覆 > 第五十七章 楼约佳人
 
  元熙落败后,朝中的风向又开始倒向了元峦,无数朝臣争先恐后向他送礼。

  生怕自己不能及时和未来的帝王搭上线。

  元峦心中喜悦,面上却淡淡的,在他看来,他有今天,全部都是他自己的努力。

  实则跟这些趋炎附势的大臣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所以,他特地在望江楼摆下一桌酒席,宴请李太师父女。

  布置豪华的雅间之内,李冰之笑道:“七殿下,你不必如此客气,能够为你效劳,也是我的福气。”

  元峦微微一笑,这个老狐狸,从头到尾都是坐山观虎斗。

  表面上向他示好,私底下却从来不肯沾染分毫争斗。

  就怕受到连累,若非看在顾澜烟的面上,他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李太师客气了,父皇的圣旨还没有下,我现在还不是未来的储君。”

  “哎,殿下说的哪里话,现在谁不知道,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对不对,澜烟?”李冰之说着,笑盈盈地望向顾澜烟。

  顾澜烟手中捧着酒杯,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元峦看着顾澜烟,满腔的情意偏要掩蔽在暗潭之下,而那隐隐显现的幽光,却仿佛别有深意。

  “你怎么这样心不在焉的,殿下亲自宴请,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李冰之不悦,口气中颇有责怪她不识抬举的意思。

  顾澜烟乌色眸子一瞬不瞬望定元峦,似笑非笑道:“殿下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我相信,不论什么时候,郡主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元峦微笑着,这样说道。

  李冰之看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流动,不由叹了口气,心道这可真是孽缘。

  若是当初顾澜烟肯服软,听他的话嫁给元峦。

  那如今,莫说是一个小小的郡主,已经是有皇后之份了。

  顾澜烟若是做了皇后,李家也就跟着飞黄腾达。

  如今虽然已经是太师之家,可与权势滔天的权臣还是有着很遥远的距离。

  他不甘心,若是能够更进一步,更进一步,那该有多好!

  还有机会的!李妍丽毁了,李轩宇根本靠不住,而那个长子李轩远居然死在了前线!

  一切振兴家族的希望就在这个养女顾澜烟的身上。

  她过去走错了一步,是太年轻不懂事,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如今元峦对她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若是顾澜烟能够……

  皇后之位已经被杨国郡主占了,但为李家争取更多的利益,这是极为简单的。

  李冰之今日来之前,已经明示暗示,顾澜烟却故意装作不明白。

  完全将他的话抛诸脑后,他简直恨得咬碎了牙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也不想拿女儿去换取富贵,但他既然是李氏家族的掌舵人,必须一切从家族利益出发。

  哪怕是顾澜烟不愿意,他也非要逼得她愿意不可。

  女人么,只要成了人家的人,一切都会乖乖的了。

  再聪明,再厉害的女子,都是一样的。李冰之这样想着,主动敬了元峦一杯:“来,再喝一杯吧。”

  元峦看着李冰之眸中神色变幻,微微一笑,道:“太师,先请。”

  两人推杯换盏,顾澜烟却明显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动作。

  她的目光穿过庭院,看向外面院子里的一树梅花,雪如棉絮,一络一络,落在梅花之上,却是掩不住的殷红,看上去艳丽逼人。

  她不由自主便想起那个人笑得弯弯的眼睛,温柔而多情,莫名心头便软了下来。

  元峦分明瞧见她若有所思,却是心头冷笑一声,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杯盘发出一声脆响。

  顾澜烟一瞧,却是李冰之不小心摔了杯子。

  他袖子湿了半边,淌下一长串水珠子,自己仿佛也是愕然,失笑道:“我这是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殿下不要见怪!”

  元峦当然不会责怪,笑着道:“来人,替太师换盏。”外面立刻便有婢女应声,进来替李冰之换了杯子。

  顾澜烟看了他们一眼,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淡淡地笑着。

  李冰之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我怎么觉得头越来越沉了,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才喝了三五杯便这样。”

  元峦似乎有点吃惊地跟着站起来:“这……是否需要先行派人送您回去?”

  顾澜烟的眼在李冰之的脸庞划过几圈,才一笑:“父亲不是千杯不倒吗?”

  李冰之身体陡然一晃,手不由自主地轻颤,难以遏制的垂首。

  不敢迎视她的目光:“今日实在是喝得太多,也罢,我去厢房歇息一会儿就是。”

  顾澜烟眼睛稍稍一扫李冰之之后,轻笑出声,道:“父亲,您还真是操劳了。”

  李冰之不由愕然地看着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

  元峦眼眸中暗流汹涌,含笑地望着顾澜烟,开口道:“来人,送丞相去隔壁厢房歇息吧。”

  李冰之不敢再看顾澜烟的眼神,眉头微微一皱。

  婢女忙上前帮他系上斗篷,挑了帘子,早有人张开了油纸伞,替他遮蔽好风雪,李冰之便缓缓地步出了雅间。

  帘子一掀开,便有一阵冬日的寒气闯入,一不小心便钻入了心头,直接刺到骨子里。

  顾澜烟抬眸向那人背影望去,李冰之步态微快,身姿有些踉跄,仿佛真是喝多了的模样。

  却走得那样快,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顾澜烟冷笑一声,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声音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有一阵子,我很怨恨他。”

  李冰之总是喜欢牺牲别人,来成全他自己的富贵,可她为什么就要注定被他牺牲呢?

  凭什么?

  他作为一个父亲,为她贡献了什么吗?

  他总是口口声声为了家族,可是家族的荣耀总是由男人来享受,却要女人去奉献自己。

  就算她是养女没有感情,也不是他可以利用的!

  如果她不答应,他便会说她不知感恩,忘恩负义。

  若非他当初没有收养李轩宇,老夫人把他当做亲儿子来养,她何至于容忍这么久?

  “现在呢?”

  元峦若有所思地问道。

  此刻,他的面容俊美,眼如深潭,眸子里的感情仿佛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把一切都燃烧殆尽。

  顾澜烟笑了笑,道:“不在意的人,何来怨恨呢?”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是斩钉截铁的冷漠。

  的确,若是她根本都不曾把这个人放在心上,怎么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愤怒呢?

  顾澜烟留着李冰之,不过看在李老夫人再三求情的份上,他若是还继续这样不知轻重。

  用父亲的名义来教训人,就别怪她对他不客气了。

  元峦不再追问,看着顾澜烟,眉眼带笑,那笑里,却似乎多了些未知的含义:“不说这些了,我能有今日,都是你的功劳,来,先敬你一杯。”

  顾澜烟眉眼却很平静,并没有感染到丝毫的兴奋:“殿下言重了,澜烟并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殿下自己的功劳。”

  从皇子被封为亲王,元峦的地位已经十分稳固。

  再加上五皇子、太子、元熙一个接一个地倒台,现在能够有资格得到皇位的,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了。

  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难怪那么多人会争着抢着巴结讨好,连李冰之都坐不住了。

  元峦看着顾澜烟,道:“你刚才,一直都心不在焉,在看什么?”

  顾澜烟笑了笑,道:“我在看外面的梅花,你看,开得多艳丽。”

  元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微微一笑,道:“这么美丽的花,到了春天万物复苏反而凋谢了,真是可惜。

  “若是你喜欢,我可以请人为你专门培养……”

  顾澜烟望了他一眼,道:“殿下,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留,就能留得住的。这又是何必呢?”

  这话听起来不着边际,可元峦心头却猛地一惊,几乎以为顾澜烟看透了他的心思。

  勉强笑了笑,道:“澜烟,你说话有时候真的叫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真心,总是不让我看见呢?”

  顾澜烟看了他一眼,道:“哦?殿下想要看我的真心吗?只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怎么拿出来给你看呢?”

  元峦的笑容慢慢变得冷漠:“不,你有,你当然有!只不过你的心思都给了他,所以不曾认真地看过我!澜烟,我有哪里不如他呢?论身份,论地位,论权势,论对你的用心,我敢说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超过我。我爱了你这么久,可为什么你情愿做一个空有虚名的郡主,也不肯做我的皇妃?我就这样让你厌烦吗?”

  顾澜烟放下了杯子,口中语气添了三分冷凝:“殿下,这个问题我想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再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我不喜欢你,就这么简单。”

  不喜欢?呵,简单的一句不喜欢,就能抹杀他的心意吗?他是这样的爱着她,她却仅仅用这么一句话就打发了他!元峦盯着她,面上慢慢笼罩上一层落寞:“你可知道,从母妃死后,我对一切就已经失去了兴趣,可为了得到你,我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为了得到我?”顾澜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突然笑了起来。

  元峦皱眉:“你笑什么?!”

  顾澜烟慢慢地,叹了一口气,道:“不,殿下,你一直在欺骗自己。

  你一路杀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事,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

  你是想做皇帝的,纵然你一直不肯承认,一直表现的无关紧要!

  可你问自己一句,你争夺这个皇位,真的是为了我吗?”

  元峦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夹杂了怒意:“你可以不接受,却不能否定我的心意!”

  顾澜烟轻轻一笑,道:“若我让你现在放弃皇位,和我在一起,永远离开京都,你愿意吗?”

  元峦心中一震,迅速涌现出一丝奇异的痛感,他却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下意识地道:“为什么?”

  他不明白,现在一切都尽在掌握,皇位眼看就是他的,只要他登上皇位,自然不再需要魏国公!

  不再需要杨国郡主,到时候这个天下,他可以亲手送到顾澜烟的面前,哪个女子不喜欢这样的荣耀。

  她再冷情,也该知道离开了京都,等于放弃了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

  顾澜烟看着他,笑容中带了一丝嘲讽:“不要问我为什么,只要回答,你是否会答应。”

  元峦心头一沉,身子一颤,背后微微沁出凉意,立刻道:“澜烟,这根本没有必要——”

  顾澜烟收起笑意,一句一句语气稳妥道:“所以你看,在皇位和我之间,你更爱的是江山,所以不要再动不动说,你这个皇位是为了我而夺,我担不起。”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元峦外表十分强悍,内里却是一个害怕负责的人。

  他不愿意承担杀戮,所以一直装作对皇位不感兴趣。

  他不愿意担负恶名,所以一直做他的逍遥皇子。

  下意识地却对宸妃所做的一切视而不见。

  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他却拿为了她做挡箭牌,实际上却是在欺骗他自己。

  麻痹他自己的所有感觉,包括愧疚、怨恨、复仇之心。

  仿佛只要是为了她顾澜烟,他所做的一切就变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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