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之后，天空显得格外透彻。一兵卒向童少秋汇报道：“报！大同府副总兵姚广志前来!”童少秋立刻起身：“开城门，恭迎姚大人！”这是姚广志第一次来云川卫问候众将士。
当晚，筵席之中，姚广志不仅大加赞赏了徐盛，对童少秋坚守有力（显然，大同也守住了）也表示了肯定。
十几年了，童少秋终于有机会同副总兵直接沟通。他怕，若是这次不说，就再没机会，他鼓起勇气，微微擎泪：“姚大人，（云川卫）戍边之难，皆因军备不济。”姚广志岂能不知，他没再理睬童少秋，只是同随行之人一阵好说，随后对众人意味深长道：“大同作为九边要塞之一，各卫所向来经营困难。但领兵打仗，是我等职责之所在，无论条件再艰难，你们都要给我撑下去。”众将士皆抱起拳：“是！”姚广志问道童少秋：“对了，童指挥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姚广志身旁一军士反问童少秋：“童指挥使，这粮草何来不济啊？”童少秋不禁低下头：“这……是属下管治无方，还请姚大人责罚。”姚广志假笑道：“诶，无妨无妨。当家的，各有各的难处嘛。”徐盛欲有所言，却被童少秋一个犀利的眼神顶了回去。
姚广志喝着酒，不禁道：“云川卫虽小，却是卧虎藏龙。”童少秋谦虚道：“姚大人这话，云川卫的众将士都无地自容了。”姚广志望向徐盛：“我看，徐盛就不错嘛。”他不禁一笑：“何必妄自菲薄。”他问道徐盛：“徐盛，你觉得我军如何才能抵御鞑靼啊？”徐盛起身做礼，目光坚毅：“这些时日，徐盛跟着童指挥使学到了不少作战方略。徐盛认为，纯粹地修高墙增火器，乃是消极之态。虏寇皆为骑兵，且擅长野战突袭。我军正面攻防，多依赖步兵。属下认为，我军应集中优势兵力组建强大的骑兵集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屋内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烛光闪烁，发出滋滋的声响。姚广志来了兴致：“此话怎讲？说来听听。”徐盛道：“骑兵机动性强且具有良好的冲击力，较之步兵车兵，优势太过明显。以骑兵配合作战，常以少敌多。当年李牧用万余骑配合步车兵大破匈奴。歼敌十余万。秦赵长平之战，秦将白起仅用五千精骑以截断赵军，对全歼赵军四十余万之战局起到了关键作用。”姚广志身边的副将一脸不屑，问道：“笑话！如你所言，这步兵对骑兵，是没有丝毫优势可言了？”徐盛回道：“若是战术得当，步兵亦可重创骑兵，但难以达到歼灭敌军主力之目的。当年岳家军虽多次重创金兵，可金兵主力往往能在溃败之际迅速撤离，重整再战。”姚广志听完，不禁起身：“这云川卫也该有一支精壮的骑兵了。”他对童少秋一笑：“无需顾虑，我会想办法解决。”童少秋等军士皆做礼谢道：“多谢姚副总兵！”
这晚，姚广志许诺，增配两百骑兵于云川卫，火器、军粮亦翻倍不止，且预任徐盛为云川卫指挥佥事。
第二日，在众兵士的目送下，姚广志回大同而去。尘沙飞扬，阳光刺眼，童少秋只是微微一叹，徐盛望着童少秋离去的身影，愈发困惑：“那日筵席，你为何不让我向副总兵说明？难道你真的？（疑惑：是个阿谀奉承，谄媚之人？或是真的心有顾忌？）”此时，章涵走了过来：“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徐盛告之所惑，章涵不禁道：“其实，童指挥使他，也是有难处的。”
两人走到瞭望塔一侧的清凉大树下，章涵解释道：“他对你使眼色，那是在保护你。”他又顿了顿：“这个姚副总兵，没那么简单。（粮草之许诺，均为空言）”徐盛问道：“章兄，这？”章涵道：“徐兄，章府连年往各卫所送粮草，朝廷对此事却不闻不问，你不觉得奇怪吗？（朝廷若知，天子必大怒。相传“沈万三”，捐资犒劳军士而遭抄家之祸）”徐盛皱了皱眉，章涵道：“因为有人不想让朝廷知道。”
徐盛愈发困惑，章涵指着远处的荒地：“徐兄，如今大明的屯政，你怎么看？”徐盛道：“守屯结合，寓兵于农，已然不复。强兵足食更是无从说起。”章涵不禁愤慨：“自我大明开国至今，军户就是以军屯为生。军屯若是没了，军户也就没了。如此下去，谁会为大明而战？”徐盛道：“如今九边军户不济，朝廷不得不募民为兵。我想不明白，此事（军屯废弛），朝廷为何一拖再拖，不予严管。”章涵道：“朝廷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徐盛不禁道：“怎么会管不了？”章涵道：“徐兄，卫军本是世袭。军屯本养兵自足，如今军屯废弛，朝廷只得拨款维持，这笔开销可不是小数目。”徐盛未完全意会，不禁皱眉。
章涵道：“……军屯之制，颇具合理。如今颓废，皆因人心不足，私欲纵横。就说云川卫四周的军屯，大都落入当地乡绅豪强的手中。童指挥使肯定想过替朝廷勘探田亩，收回军屯。可是这些豪强背后的势力，岂是他能惹得起的……”徐盛听后，愤慨道：“我就不信，朝廷会一直置之不理。”章涵摇头一笑：“章府连年给各卫所送粮，朝廷为何不知此事，其间缘由，徐兄想必也明白了吧。昨晚，童指挥使为何不将话讲透，你也应该明白了吧。”徐盛终于理解童少秋的“苦衷”，恨然压声道：“姚广志，还有……上头的人……可恨！”章涵看着一脸正气的徐盛，心中暗自道：“能壮士断腕的，能有几个？如今，能做到明哲保身，就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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