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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皇书院 > 千华之朔北烟云 > 青丝叹
 
徐盛刚回,只见小秃子急匆匆跑来,一脸心急:“徐大哥,你……你可回来了?”徐盛问道:“小秃子,怎么了?”小秃子指向陈伯帷帐:“陈伯同俪姐姐,又吵得不可开胶了。”徐盛摸了摸小秃子的脑袋:“犟脾气又犯了,对不?”小秃子点点头。

徐盛入帐,只见陈俪儿与陈伯皆沉默不语着。他轻轻端起茶壶,不见有水:“我去打点水。”俪儿急忙起身:“还是我去吧。”她刚出帐,徐盛便坐到陈伯身旁:“老爷子,怎么了?置这么大的气?”陈伯气喘吁吁,摇了摇头,高声道:“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怎能由她胡来。”帐外,俪儿重重地跺了跺脚,高声回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随即离去。

帐内,徐盛一脸不解,陈伯埋怨道:“丫头不仅个儿长高了,脾气也越来越大了。”徐盛不禁一笑:“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生女儿。”陈伯叹了一声气:“唉。”随后将原委一一细说。

原来,陈伯祖辈是杭州有名的绣匠,南宋之际杭绣曾经盛极一时,陈家有幸被招至织造院。作为宫廷杭绣匠,自然是给王公贵族的衣袍添上精致的绣纹。到了陈伯这一代,更是精益求精。可陈伯怎么都想不到,世事无常,自己与俪会囚困在草原,他更想不到,这宫廷杭绣会出现在蒙古贵族的衣袍上。

陈伯拿起一块绣帕:“别小看了这刺绣,既能磨练意志,也能使人修身养心。心静下来,没有一丝的私心杂念,这样绣出来的才是精品。俪儿今年十四,我十四岁那年,我娘第一次逼我刺绣。”他回忆着往事,不禁淡然一笑:“那时候,我同娘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吵。我自是百般不愿,心想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这些姑娘家的事儿。何况,还有姐姐妹妹。”他收起笑脸:“渐渐地,我才读懂了娘的泪水。姐姐与妹妹绣得再好,也进不了织造院(男子方可进)。我身上担负的,不单单是传承这项技艺的责任,还有重振我陈家绣纺,不让蒙冤而死的爹爹失望于九泉……”

陈伯收起回忆,低声道:“让你见笑了,说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徐盛垂下眸道:“陈伯,没想到……”陈伯只是一笑:“俪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这身技艺早晚是要传给她的。”他放下手中的绣帕:“她从小心气就高,性子也直,处事太过浮躁。”徐盛问:“你是怕她绣不好?俪的绣工很好,天赋极高,若是您能指点……”陈伯摇着头:“徐盛,那是给贵族上绣,她天赋再好,若是出得一丝差错,难免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是我女儿,我知道,有些事是逃不掉的(早晚要给贵族刺绣)……”他又拿起俪绣好的一方绸帕,不禁皱起眉:“这块帕子,一眼扫去,不下三处错误,叫我如何放心。”徐盛道:“这九尺之台,始于微末……凡事熟能生巧,她慢慢积累,必会有所成就。”陈伯道:“我想啊,等她再大些,心智再成熟些。”他语调微沉:“都说祖法规制(可是这项技艺自老祖宗开始,就是传男不传女,传媳妇不传女儿)不可违背,可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他长吸一口气,泪湿道:“我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片刻之后,只见俪儿掀帘而入,递来一碗水:“徐大哥。甘草凉茶。”徐盛对她微微一笑,一饮而下:“甘甜。”他问道:“今日的茶为何如此甘甜。”她回道:“我放了双倍的甘草。”她故意对陈伯道:“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呢。那么多甘草,不用白不用。”徐盛见状,不禁一笑:“对了,俪,我们去找章涵吧。”他说完,拉起俪儿朝帐外而去。

“徐大哥,今儿你去哪里了呀?我……我见到一个女子和你同行,她是谁呀?”俪儿蹙起眉,徐盛不禁一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俪儿眉梢舒展:“哦。”她轻声一笑:“那,我们去找章涵大哥吧。”徐盛拉她上马:“来,上马。”

两人驰骋于茫茫绿海,俪儿抬头望向长空,心思道:“只是救命恩人?她会不会喜欢上徐大哥?这……这绝对不行……”只闻徐盛道:“……俪,你爹爹年事已高,凡事……”没等他说完,俪儿便打断道:“才不呢。”徐盛道:“早晚有一天,你会理解他的。”俪儿又抱怨:“哼,不教就不教,我才不稀罕。”她轻轻搂住徐盛,温声一语:“我有徐大哥就好。”她望向天空,不禁激动道:“徐大哥,你快抬头看呀!快抬头看!”徐盛抬起头,东方天际,残阳如血,塞外长空,落日金边。俪儿问:“徐大哥,那朵云像不像小羊羔。”徐盛回道:“像。”俪儿搂紧徐盛:“俪儿多么希望,徐大哥能天天……天天陪着俪儿,看这夕阳西下。”她说完,一下子涨红了脸,羞涩而又妩媚。

几日后,马房内,华宝边挤着马奶边抱怨道:“二壮,这儿真不是人待的,天天给‘他们’当牛做马的。都十几天了,没让我们洗过一次澡。”他凑到二壮身旁,抬起胳膊:“你闻闻,比那畜生都臭。”二壮边笑边摇头道:“哈哈哈!在云川卫的时候,你也没干净到哪里去。”他看了看身旁的马匹,叹气道:“唉!连畜生都不如啊。”华宝轻声道:“我发现,这里的汉民过得苦,牧民过得也苦,也叫人可怜。”二壮无奈道:“C他奶奶的。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苦得都是百姓。”

华宝累了,就地而坐:“二壮,你说我们回得去吗?”二壮毅然道:“我相信徐大哥,他一定能带我们离开。”此时,一阵讥笑声传来:“离开!痴心妄想!他徐盛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得了你们?”转头一看,只见三对鞑靼兵走来(汉人营久驻,已然会说汉语),一鞑靼兵恶狠狠道:“他最好不要落到我手上,非扒了他的皮!替查干报仇!”华宝欲要反驳,被二壮即刻拉住,二壮轻声道:“华宝,听话,不要冲动!”一鞑靼见华宝不服,上前将他一把揪住:“不服是不是!”华宝挣脱不得,被那鞑靼兵撂倒在地,他怒目相回:“就你们这些杂碎!就算都上,也不是徐大哥的对手!”两个鞑靼兵对华宝一阵拳打脚踢,二壮上前求情,亦被一阵拳脚伺候。“徐盛有能耐是吧!有能耐是吧……”

华宝与二壮的惨叫声,被路过的徐盛听个正着。“都住手!”徐盛大喝道:“都住手!”鞑靼兵转过身,嚣张道:“又来了个不要命的。”二壮急忙扶起华宝,来到徐盛身旁。一鞑靼兵笑了笑,拔出长刀,威胁道:“原来你们认识,都要造反啊!”徐盛走上前:“我就是徐盛。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为难我兄弟。”一鞑靼兵上前就是一脚:“给我打!”徐盛望着华宝与二壮,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过来。这些鞑靼兵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岂能轻易收手。轮番拳脚之下,徐盛重伤,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华宝与二壮再也看不过去了,欲上前扶起徐盛,只见一鞑靼兵拔出长刀,威胁道:“谁敢过来,我就杀了谁!”徐盛虚弱道:“华宝,二壮!听……听令!”

那头,三娘来寻徐盛,她问道陈伯:“陈老伯,徐盛呢?”小秃子回道:“徐大哥去马房了。”三娘上前,摸摸小秃子的脑袋:“小秃子,你越来越可爱了。”小秃子领着三娘,朝马房而去。

至马房,“都给我住手!”三娘朝天空猛挥一鞭,只闻一声巨响。这几个鞑靼兵见到三娘,立即行礼道:“见过三公主!”三娘急忙上前,扶起徐盛:“徐盛,你怎么样了?”徐盛忍着痛,缓缓道:“我……我没事。”三娘心疼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华宝与二壮解释着:“平日里,他们就百般为难兄弟们……徐大哥是为了我们才……”

三娘听完,死死盯着这几个鞑靼兵,喝责道:“格根都不追究了,你们还耿耿于怀。若是不服,找格根说去!”几个鞑靼兵急忙求饶道:“三公主,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三娘气道:“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我这就找格根亲自说去!”这时,只见徐盛求情道:“三娘,别,别!不要为难他们……”三娘擎着泪:“你真是个木头!傻瓜!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他们打死!”徐盛对她微微一笑:“他们只是下手重了些,我没事……你若同格根说了,他们必要遭罚,就不要为难他们了……”三娘急道:“什么只是重了些!我不管!我一定找格根……”徐盛一再相阻,三娘只好作罢。

身受重伤的徐盛只得静养,俪儿每天都会来看望他,每次都会心疼地流下泪水。“真是个傻姑娘。”陈伯轻轻拭去俪儿的泪水:“去吧,把这碗伤药给他送去。”俪儿流着泪:“爹……他们下手怎么这么狠啊。”

一日,三娘前来探望徐盛,一进门,见俪儿正在抽泣,不禁轻咳一声。徐盛见三娘前来,不禁道:“三娘,你怎么来了?”三娘打趣道:“你是不是欺负她啦?”俪行礼后,摇头解释道:“三公主,徐大哥没有欺负我。”三娘朝俪点头一笑,对徐盛道:“谅你也不敢。”随后关心道:“你……好些了吗?”徐盛点点头,三娘来到他身旁:“以后不许这样了,你这一伤,你看看,多少人要为你牵挂呀。”徐盛一脸惭愧:“对不起。”见三娘如此关心徐盛,俪儿不禁心生醋意,朝帐外走去。

帐内,徐盛心切问道:“三娘,格根那边?”三娘不禁低下了头,只是道:“汉人营绝非你们久待之地,尤其是你。”两人双目对视,三娘眼神里尽是担忧,还有丝丝自责:“格根向来爱憎分明,亦是个惜材之人。因此,部将们才会如此敬他,爱戴他,一心为他卖命。查干之死,格根碍于我之意才对你们网开了一面,可是……”她顿了顿:“他费劲心思将你擒获,查干不仅是他的爱将还是好兄弟,若是随随便便就放了你们,如何服得了众人……”徐盛面色凝重:“三娘,我明白了。”三娘见他眉头深锁,不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相信我。”

三娘常来探望徐盛。一次,帐外,三娘牵着马,正欲离开,只见俪儿喊道:“三公主。”三娘转过头:“俪儿。”她对俪儿微微一笑:“有事?”俪儿神情紧张,双手紧拽着布衣,好一会儿才道:“三……三公主,你……你是不是喜欢徐大哥?”三娘不禁一愣,俪儿又道:“徐大哥那么好,你一定喜欢他,对不对?”她满心在乎,语调之中尽是醋意。三娘上前,摸了摸俪儿的头,温声道:“俪,你的徐大哥,他可是个大木头,大傻瓜,我呀才不会喜欢他呢……”俪微微生气道:“才不是!”三娘淡淡一笑,随后起身上马:“俪,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们。”她说完,挥鞭而去。俪儿呆愣良久,难过道:“徐大哥才不是木头,你不要再来了……我讨厌你!”

天色渐渐暗去,俪儿坐在篝火前,她托着腮,望着四溅的火花,不知在感伤些什么。陈伯走了过来,问道:“俪儿,在想什么呢?”俪一脸愁眉:“爹,我没事,我……我,可能是太累了!”她随即起身,独自离去,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徐盛帐前。

她走进帐内,只见徐盛问道:“俪,你怎么了?”俪儿不答,徐盛复问后,只见俪带着质问的语气:“徐大哥,你是不是喜欢三公主?”徐盛顿了顿,俪又问:“她是公主,又长得那么漂亮,你一定喜欢她,对不对?”徐盛淡淡一笑:“俪,三娘是我的朋友。”情窦初开的俪,满溢深情,激动道:“那,徐大哥,我可以喜欢你吗?”徐盛来到俪身旁,抚了抚她的长发:“俪儿,我一直视你如亲妹……”俪儿听完,不禁黯然伤神,泪珠在眼眶中翻滚:“徐大哥,俪不想当你的妹妹……徐大哥,你是不是讨厌俪,不喜欢俪……”徐盛微微拭去她的泪水:“俪,你活泼可爱,大家都喜欢你,徐大哥怎么会讨厌你呢。”俪儿上前搂住徐盛:“徐大哥,俪喜欢你,你不要再见她了,俪讨厌三公主……”徐盛缓声道:“俪,感情之事,你尚且懵懂。”俪一脸困惑,抬起头,望向徐盛:“徐大哥,可俪就是喜欢徐大哥。”徐盛道:“俪,这男女之情,需两情相悦,纯粹自然,方可持久。”俪儿本就聪明,渐渐松开了手,不禁问道:“徐大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徐盛对她微微一笑,随后摇了摇头。俪不禁伤心:“那……为什么?”徐盛道:“我要把云川卫的兄弟救出去……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那晚,怅然若失的俪儿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徐大哥,你当我如亲妹,可我……”泪水不经意地翻涌而出:“我真的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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