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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皇书院 > 本座是个反派林晋桓薛遥 > 85 大涅槃
 
那梵音不是来自别处,正是善真带着一众师兄弟围坐在藏经塔下诵经。

善真被押下塔后不久,藏经塔便自内封闭了起来。之后塔顶金光大盛,空中随之出现了净明的影象。

这残影是净明大师生前最后一抹神识所化,并非实体。影中的净明一身白袍,面容肃穆冷峻,一如往昔的模样。

净明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虚空:“大慈大悲愍众生,大喜大舍济含识,相好光明以自严,众等至心皈命礼。”

弟子们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纷纷跪倒在藏经塔下,跟随着净明一起诵读《大忏悔文》。

善真被同门架着按倒在塔下的时候,正好听见净明波澜不惊地说道:“吾已罪孽深重,魔障难消。”

“现将住持之位传于善真。”净明的目光隔着无法逾越的时空,落在善真的身上。

善真身上的禁锢瞬间卸去,他直起了身体仰头看向师父。直到这一刻他才对师父的故去有了实感。

净明继续说道:“今日之后,封闭藏经塔,任何人等不得踏入。”

“师父!”善真挣扎地站了起来,试图走向净明。他清楚地明白封闭藏经塔意味着什么。

此时的净明不过是一抹残影,并无真正的意识。和尚对周遭的事物毫无反应,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将吾之骨殖镇于无悔台下,从此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净明最后的神识消失后,善真不顾长老们反对执意闯塔。净明对此好似早有预料,任凭善真方法用尽,终是无功而返。

藏经塔就这么封闭了起来,上千修士自此消失匿迹,小长安寺外被仙门各家围堵得水泄不通。

善真并不理会寺外的啧有烦言,日日带着弟子在塔下诵经。

直到今日塔门毫无预兆地洞开,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藏经塔内走出了两个人。

善真惊喜交加,站起身快步迎向二人:“林施主,薛施主。”

林晋桓与薛遥看上去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当善真来到二人面前时,他看到林晋桓的额间有一道刀影一闪而过。

善真的心里有片刻的惊诧,但很快便化为了然。

自林晋桓与薛遥之后,陆续又有不少人从塔里出来。当最后一个人出塔之后,这座矗立了千年的古塔在众人面前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中善真沉默地站着,直至最后他都没有等到善忍的身影。

也许善忍直到最后一刻才意识到,师父不是将小长安寺的下一个百年托付于他,而是选他当这枚弃子。

于是他选择了留在梵净阵内。

***

善真的禅房中堆满了佛经古籍,几乎让人无处下脚,屋内起居用度简陋粗旷,朴素得不像是一寺之主的住处。

薛遥和林晋桓二人与善真面对面坐着,桌上的破油灯忽明忽暗。

“来龙去脉便是如此。”善真将手中的佛珠轻轻置于桌案之上。

此事与薛遥林晋桓先前的猜测所差无几,净梵阵确是净明所布。净明亲手用自己的陨落设下了开端,让人一时说不清他是对别人残忍还是对自己决绝。

善真动手拨了拨灯芯,禅房内瞬间明亮了些。他放下剪刀,平静地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二位,师父乃是自行离去。”

关山玉与《不通语集录》是净明故意放出的饵,善真寻求林晋桓帮助乃净明授意,甚至连林晋桓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都在净明的计划之内。

净明借以“托孤寄命”之名,将善真回寺的计划全盘托付于季宁。季宁这位挚友果真“不负重托”,引得各路别有用心的牛鬼蛇神纷纷出动,将所有“恶浊”齐聚于小长安寺。

紧接着净梵阵出,画地为牢,为的是伐毛洗髓荡去滓秽,重塑天下正道。

林晋桓对净明此举不敢苟同:“此乃执妄,无可渡几,奈可渡人。”

薛遥盯着桌上的一本《往生咒》,说道:“他妄想匡正道途。”

百年来九州大道凋零,早已不是先贤苦苦追寻的道。人人苦求的并非泽被苍生,而是凌驾于万物,甚至不惜荼毒众生来换取自身的福祉。薛遥能明白净明和尚的愤怒与失望,但他涤垢洗瑕之后的人间,是否就是天下想要的大道?

善真没有争辩,他只是想起师父圆寂前的一夜。那夜净明难得没有做晚课,早早将善真打发回去休息,自己独自对月参禅。

善真离去前听见师父像是在与谁交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的净明说:沉疴难起,唯大涅槃是所归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问你。”薛遥想起了另一件他耿耿于怀的事:“塔里的那把刀是怎么回事?”

善真问:“刀?”

薛遥三言两语将莲花台前发生的事对善真说了一遍。

善真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林晋桓,说道:“不知林施主可还记得,不久前贫僧在小鹊山曾允诺,若你顺利带我回小长安寺,我便告诉你两件事。”

林晋桓当然记得,这两件事一件关于关山玉,一件关于弑神刀。

“这关山玉一事对你来说想必已经不重要了。”善真抬眼看了一眼薛遥,继续对林晋桓说道:“藏经塔从来不曾有过《不通语集录》,千百年来塔中镇守的一直都是弑神刀。”

弑神刀,有贯穿三界之能,上可杀神,下可屠魔。

善真的话让林晋桓有些惊讶,不由得抬手抚上自己的额间。薛遥的目光也看向了林晋桓,林晋桓的额上早已平滑如初,看不出任何异常。

善真看出了二人脸上的疑惑,解释道:“如今弑神刀已经认了主,今后它便属于你了。”

林晋桓此行确实是为了弑神刀,但未曾想竟阴差阳错拿到手。林晋桓对此仍然感到不解:“依你所言,弑神刀一直以来为小长安寺所镇守,今日怎会突然认我为主?”

“谁知道呢。”善真垂眸望向桌上的佛珠,微微笑道:“大抵是师父对破阵之人的期愿吧。”

三人又闲谈了片刻,林晋桓与薛遥二人便起身与善真拜别。小长安寺此番确实给林晋桓惹了些麻烦,但净明已去,各大仙门怎肯善罢甘休,接下来不免会给善真生出不少的事端,他也没什么兴趣再掺上一脚了。

善真亲自将二人送至天王殿外,薛遥便让善真留步:“回去吧,小和尚。”

善真双手合十对二人行了个礼,道:“此番多亏二位相助才未酿成大祸,林施主,薛施主,后会有期。”

林晋桓对善真说道:“九天门会妥善保管弑神刀,住持不必担心。”

善真摇了摇头,说道:“弑神刀已属于阁下,之后再与小长安寺无关,我相信师父不会选错人。”

林晋桓对善真拱了拱手,便与薛遥转身离去。

林晋桓与薛遥刚踏出小长安寺的大门,就看见景澜驾着马车在寺外的松树下等候。林晋桓望向远处的马车对薛遥说道:“接下来我要先回迦楼山一趟。”

薛遥见到景澜也是一愣,这些天来两人都刻意回避的问题又回到眼前。薛遥心想确实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了,他虽然常常没心没肺地自嘲,但人能贱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就没意思了。

薛遥回过身若无其事地对林晋桓笑道:“我便继续南下,方才小和尚提到的那几个地方我先前去探访一番,有什么线索再传给你。”

薛遥向善真提起了四合印一事,善真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晌,表示无可解之法。好在在临行前他将几位可能能解此印的大能隐世之地告诉给薛遥。

林晋桓立刻问道:“你不随我回山?”说完他又欲盖弥彰道:“巫医谷的秦柳霜和晋仪如今都在迦楼山,九州上下不会有人比他们更有办法。至于小和尚说的那几个地方,大可先派手下前去探查。”

薛遥看着林晋桓的脸,突然不想再装糊涂。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将林晋桓撇在身后:“你这是什么毛病,老把来历不明的人往山上领。”说着他回过身,望向林晋桓:“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晋桓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像是融入了夜色中。天上的星星明了又暗,片刻之后他才说道:“知道。”

林晋桓岂止是知道,他根本就是早就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他甚至放任自己自欺欺人。

薛遥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急促,他看似满不在乎实则小心翼翼地问道:“知道你还邀我上山?”

“是。”说话间林晋桓已经越过薛遥来到马车前,林晋桓背对着薛遥说道:“你曾说过你的这条命是我的,随时可以取走。怎么?换了个壳就想赖账?”

但凡薛遥的脑袋还保持着一丝清醒,此时必会伶牙俐齿地反击——早就还给你一次了,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

但他望着林晋桓踏上马车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也许有些事和他原以为的不一样了。只是经历过太多的事与愿违,他已不想去揭晓答案。

林晋桓上车后见薛遥站在原地,回过身朝他伸出了手。只见林晋桓傲慢地勾起嘴角,居高临下地睨着薛遥说道:“愣着做什么,等着本座扶你吗?”

薛遥回过神,一把拍开林晋桓的手,笑骂道:“起开,不劳您屈尊降贵。”

林晋桓脸上挑衅的笑意瞬间柔和了起来,他探出身子趁薛遥不备迅速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上了马车。

温热的掌心相贴,车帘在薛遥身后落下,遮住了小长安寺的灯火,也遮住了漫天星光。黑暗中林晋桓凝望着薛遥略微睁大的眼睛,在心里想:你真的回来了。

回迦楼山的一路上,景澜都有些心神不宁。这天趁着换马的空档,他来到林晋桓身边问道:“门主,小长安寺接下来会如何。”

林晋桓道:“自然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此次净明的计划没有成功,但阵中还是折损了不少门派的人,于九州仙门来说是场浩劫。自此净明跌下神坛永世背负骂名,小长安寺的崇高地位也不再,甚至将来会有不少门派前来寻仇。

但这些都再与林晋桓无关,所谓正邪殊途,林晋桓也无意再插手正道之事。

林晋桓见景澜沉默不语,便继续说道:“你虽长在九天门,但出生并不能决定你的立场。”说着他自己上前牵过一匹马:“倘若你有什么挂心之事,那便自行去吧。”

景澜摇了摇头,接过林晋桓手中的缰绳道:“凡事皆有因果,他身在其位,这便是他该渡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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