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父子君臣历来都有严格的礼教法则。
百里逸既是子，也是臣，便该听从父君的话。
哪有用这种方式和自己的父亲示威作对的？简直坏了祖宗伦常礼法纲纪！
此事一出，民间对于百里逸的风评可是差的不能再差了。
百里逸对此心知肚明，却仍一意孤行，似是铁了心不达目的便不罢休。
墨兰来报告这些事的时候，慕芸萱正坐在水阁边喂鱼。
一塘的莲叶，凉风习习，塘边有不知名老树，苍翠中漫过晕黄，是熟透的颜彩，就像从画中走出来。
飞翘的廊檐投下半弯凉影，知了振翅扑过来，聒噪地叫嚷。
听完墨兰的回报，她低头望着水中争食的金鱼，淡淡道：“皇子的正妃立废都必须递折奏禀，百里逸此次不顾陛下的反对，执意废妃，看样子真是厌弃透了慕望舒，想彻底摆脱那个废人，好让她不再拖自己的后腿。”
墨兰不敢苟同：“托五皇子后腿的哪是二小姐，是他自己还差不多！”停了片刻又道：“所以小姐想怎么做呢？”
她挥手将一把鱼食尽数抛下，托着后腰站起，墨兰赶忙扶住，搀她往荫庇处躲了躲。
慕芸萱扶着桌沿坐下，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倚住，安之若素地微笑：“何需我们费心？他想独善其身，却只是把自己推入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而已，对这种自取灭亡的人，我们就静静看着他一步步坠到深渊里就足够了。”
墨兰却仍难掩担心：“可是，如果五皇子废了二小姐，那二小姐就必须要返回母家了。”此事绝不是慕芸萱乐见的。
慕芸萱却翩然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抬的眼角处可见清晰的讥讽：“回？她想回，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废妃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不止宫内，连带民间，都围绕此事展开了甚为激烈的讨论。
甚至有好事的赌场专门为此开了大盘，最后的赔率竟然高达一赔千，以至于有一部分人竟然靠此成功发家致富。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人为此倾家荡产，悔不当初的同时，全把罪过怪到了百里逸身上。于是，五皇子门前日日都有哭诉痛骂者，那话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些都是后话。
折腾了足足小半月后，此事最终尘埃落定。
尽管在此过程中，百里逸把本来就活不了多长的百里珩气得又短命了几个月，还收获了他两个巴掌。
不过，他最终还是称心如意的废去了慕望舒的正妃之位。
消息传出，不止输钱的人们哭天嚎地，丞相府中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慕怀平坐在书房里，面色铁青，眼角沟壑似的皱纹盛满怒意。
“老爷不要动气……”常姨娘，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大夫人了。大夫人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茶，却被慕怀平反手扫到了地上。
“欺人太甚！”
凄惨的碎裂声惊得大夫人一颤，她不自觉后退一步，细弱蚊蝇的语声中充满了恐惧：“老爷，事已至此，我们能怎么办呢？”
慕怀平拍案而已，沿着桌后踱步，狂躁得似一只失去理智的狮子：“他百里逸如今求我都还来不及，竟然敢公然这般羞辱于我，舒儿那个样子，再被休弃，后半辈子就全完了，我之前的那些精心筹备，岂不也都要落空了！”
大夫人并不懂男人间的那些权力争斗，因此难免困惑：“可我们不是还有萱儿吗？六皇子正得宠，看形势，储君之位估计也十拿九稳，萱儿如今又怀了身孕，未来只要有她在，我们慕家，还是可以继续屹立不倒的。”
“你懂什么！”慕怀平不耐烦地吼了回去，浑浊的眼中一片通红：“先不说平日暗地里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们慕家的笑话，就是信妃和骠骑大将军也必不会甘心百里逸就这样丢掉储君之位，他们权势滔天，哪里是百里浚可以抗衡的。看皇上这身体，能不能撑过今年冬天还是未知数，到时候……”说到这，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到时候，若是乱了起来，最后谁输谁赢可就不一定了！”
大夫人听到此话，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焦急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啊？”
慕怀平火大：“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大夫人手足无措地提议：“要不，要不您去和五皇子求一求情，好歹看在的您面子上，让他收回成命。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能这么无情啊！”
“我的面子？”慕怀平抬手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作响：“我的面子在他百里逸眼里根本什么都不算！他若还顾及我的面子，就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你还想让我跟他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百里家的人哪会将什么情义！”
听慕怀平直接说出“他们百里家”这样的话，大夫人便知道，他是动了真气了。
野云公主和百里珩当年的额那些纠缠，至今是慕怀平心中的一个结。
这么多年，他表面上装得对百里珩恭敬有加，实际上，那些怨恨，始终没有放下。
想到这，大夫人难免心有戚戚，不过眼前，这些陈年旧事明显不是更重要的。
她是丞相府的大夫人，就该为慕怀平分忧，该为整个慕家考虑。
衡量再三，她终于还是决定把自己隐瞒许久的那件事说出来：“老爷，有件事，我觉得，还是需要您知道一下。”
慕怀平正在火头上，听她说话这么吞吞吐吐地，更加烦躁：“有话就说！”
这些女人，一个两个就爱给他添乱！
大夫人却没立刻开口，而是跑到门边探头向外看了看，仔细关好门窗后，方才走到慕怀平面前，小声地将自己所见一一道来：“是这样的，上次……萱儿归宁的时候，我半夜睡不着，到外面散步，正好听她院子里传出来吵闹的声音，我担心她发生了什么事，就过去看了看，结果就看到……看到……”
“看到了什么！”
看她如此郑重，慕怀平也提起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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