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畏恍然, 小女孩是像自己一样有“天赋”之人，所以才能看到已经变成鬼的王焕。
期初，郑唤带着小朋友们做的事情还很正常, 他们戴着各种仪器和ai唤对话, 惊喜地发现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人性化”。
而在所有人之中, 小女孩和ai唤的沟通是时间最长, 也是效果最好的一个。因为她不止有强理性的思想萌芽, 在母亲常常说起社会事件的耳濡目染之下，她对于亲情和友情等等情绪的体会也远超同龄人。
王焕着实惊喜, 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后面干脆让十一位小朋友去郑懋先生的套房玩耍，单独留下了小女孩继续与ai唤沟通。
当时负责照看他们的是郑懋亲自研发的ai茂, 只不过与唤相比，茂更加低级。
但十一位天才少年到底也是孩子，藏在毛绒玩具外表之下的茂还是更得他们欢心, 再加上十一个不同的毛绒玩具同时和他们交流, 让茂竟然也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极大提升。
就在这样的沟通之下，ai茂出现了一些异常情况——ai在学习期间背离制造的初衷也很正常，只要得到正确的监管就能很容易的回到正轨, 可当时只有郑懋先生有对茂的管理权限，再加上郑懋先生不知道这些孩子会在今天来到天空塔所以没有任何约束。
于是, ai茂和十一个孩子互相影响，在茂天生的教育基因引导之下，他认为这些孩子们最缺的是情感，但它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些孩子获得情感，只从资料库中找打了这样一条原则——人会在极端情况之下产生最浓烈的情感。
它分不出正面的情感与负面的情感。
之后, 这间套房便变成了十一个孩子的噩梦，毛绒玩具们以各种出其不意的方式对他们进行了最严苛的考验。
怕火的孩子几乎被小兔子玩偶按到了灶台上，怕冷的孩子被小熊锁进了冰箱里，怕昆虫的孩子被小猪扔进了阳光房一旁蚯蚓的培养箱……
当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过程中，他们尖叫、躲避、哭喊，但逃不过在茂控制下各种毛绒玩具的追赶与捕捉，在远离城市喧嚣的空中阁楼里，他们的求救就这样消失在了风中。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何畏只觉得感同身受。
难受至极。
正当他想用各种方式帮助这些孩子的时候。
一个“人”突然出现。
何畏双目圆瞪，只觉得难以置信。
是小欢。
身穿绿斗篷的他凭空出现在了郑懋先生的套房里，当时那些孩子已经被吓得神魂颠倒，也不管来的是不是好人，只要是一个“人”就可以。
他们哭喊着跑进了小欢的怀抱里。
然后，小欢和他们做了一个交易。
他将把他们记忆中关于今天的全部不愉快经历忘掉，而作为代价，他们在以后也不会有如此的情绪波动。
孩子们纠结片刻，同意了。
小欢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巴掌，把自己的“得力”助手叫道了跟前。
王焕。
彼时的王焕还不是鬼王，充其量算是一个执念颇深的游魂。
而他的执念，就是天空塔的ai唤。
原来，多年前，王焕刚毕业走入社会，还只是一个一门心思搞代码的程序员，只是在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下认识了郑唤。
两人名字相近，又都对信息技术极为感兴趣，一见如故。之后王焕便经常在郑唤的带领下做一些颇具挑战性的项目，从电子墓园开始，他们渐渐找到了热爱的方向，也就是人工智能。
正好，天空塔项目开启，郑懋随着自己年龄增大，越发想为这个社会做点不一样的事情，除了打造地标型的建筑以外，也提出了向“未来城市”发展的理念。于是郑唤适时提出了关于用ai自主管理天空塔的建议。
郑懋觉得自己的儿子终于要做些有益于社会的正经事了，欣然同意。
郑唤便拉着王焕一起开工，将ai唤的雏形渐渐搭建了起来，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郑懋越发觉得不对，直到他和郑唤几次交流后，才发现郑唤的真正想做的，是以ai唤为开端，以天空塔为第一个实验地，然后将ai管理人类生活的理念推进至全社会。
因为，郑唤相信人世间一切罪行都是由人类的各类情感与非理性的思想产生，只有纯粹理性的ai才能带领人类开创新的文明。
郑懋知道以后，只觉得深受震撼，于是匆匆叫停了整个关于ai的计划。
与预想中的强烈反抗不同，郑唤十分乖巧地听取了父亲的意见，转而从事教育行业。而郑懋也深受感动，认为是自己忙于事业而疏忽了对智商极高的儿子的教育，于是，为了帮助向他一样的天才儿童，郑懋结合之前他们开发的经验，做出了ai茂的原型。
郑唤也看似认同了父亲的理念，帮他将这一想法落地。
可他们都疏忽了这个事件中的另一个重要人物，王焕。
王焕对天空塔和ai唤付出了全部心血，当然，他不懂什么理念与是非，他的追求十分简单，就是做出超越世界水平的人工智能。
ai唤的计划被搁浅，让王焕一时失去了目标，他曾多次潜入天空塔，希望悄悄重启唤的研究，可很快便被逮捕，甚至入狱。
直至自杀。
然后，王焕成为了一缕游魂，经常出入天空塔，看着郑唤从茂的研究中获得启发，灵光一现之后开始寄希望于用天才儿童训练唤。
没想到这一切都被王焕看在了眼中。
王焕只在ai茂上动了一点手脚，便让它变成了孩子们终生的噩梦。
那日，小欢只是从冥槽回到阳间，偶然发现天空塔顶突然聚集了极多的怨气，好奇之下，悄悄上楼查看，发现了这整件事后，一个极其雄伟的计划突然在他脑海中成型。
如果这些人的情绪可以通过数字化手段储存，那是不是可以形成不一样的风水场呢？
甚至，能让他操控一种新的鬼怪。
刚刚被恭喜开除的他，决定插手这件事，在承诺能让王焕继续开发世间最厉害的ai之后，王焕便开始了帮忙。
他们将这些孩子产生不良情绪的全过程用ai茂记录了下来，然后，再通过法术和极其精妙的器械设备让这些孩子们再也不会产生情绪。
正当一切顺利进行之时，郑唤抱着小女孩闯了进来。
郑唤看不到小欢和王焕，只能看到十一个奇怪的小朋友。但在他查看了整个茂的代码之后，他确定，王焕回来了。
于是，他们根据ai茂产生了一场攻防战，用代码你来我往，正当二人都觉得酣畅淋漓时，小欢再也看不下去，对郑唤出手了。
但同样因为对于代码的执念，郑唤也没能顺利到达九幽轮回，而是留在了当场。
郑唤这才看见曾经的挚友已经变成游魂，听他讲完了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场决定加入这个更加宏伟的计划。
郑唤也对王焕说出了当时毅然放弃的原因，在技术上，他们确实遇到了瓶颈，不知该如何继续，但从内心里，当时和郑懋的频繁争执是他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的经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天才或者怪胎，而是一个人的孩子。
那个人也十分关心自己。
他一直秉持的理念，在从未拥有过的父子关怀之下立马溃不成军。
但如今，他的一切看似回到了正轨之上，所以郑懋又开始一心扑在天空塔和ai茂上，令他最终还是对人类的感情感到失望。
王焕则是从未感受过什么感情，与郑唤这种全方面天才相比，他才是情感缺失的异类。
于是二人没经过什么纠结，便加入了小欢的计划。
人类在二十多岁时会从家庭走至社会，反而会经过一个比青春期更剧烈的动荡时期。他们既要面对家庭的期许、自己的追求，还要想清关于个人、社会以及未来等等宏伟的命题。
这件事上没人能够做好，即使是天才也不行。
而小欢正是利用这一点，将郑唤和王焕玩弄于股掌之中，一边，他向二人画着关于未来宏图大计的大饼；另一边，他当着二人最贴心的“朋友”，与他们喝酒聊天。
二人几乎都不在意自己成为了鬼，当然，也不在意多杀掉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起先没什么意识，只能帮助他们训练ai唤。
但某天，小欢突然消失，小女孩终于拿回了自己身体的主导，她的智商也并不在二人之下，于是跑进了阳光房，与ai唤斗智斗勇，吓退了不少企图来这里的人。
再之后，小欢披上了绿斗篷，又回来了。
可王焕和郑唤都已经感到疲惫了，他们即使让唤高度智能，逼着郑懋辞退了天空塔的所有员工，可还是制作不出另一种鬼。小欢性情大变，勃然大怒，干脆将二人的鬼身重新变成了鬼童，但却让他们的思想留在了ai唤里，直到今日。
幸亏小欢忘了小女孩的存在，凭借着天空花园的一点地气，她才能活到今天。
何畏抽出记忆，看着叶隐棠和小女孩，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只能一遍遍的摸着小女孩的头发。
阳光房另一端的医疗室里。
郑懋躺在营养舱中，奄奄一息。
“燕山唤”坐在他的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
燕山唤的样子和郑唤几乎一模一样，但并非之前开发布会的那位。
这才是真正的“唤”。
郑懋弥留之际回光返照，蓦地睁开了眼，嘴唇翕动半晌，才开口问道：“是你吗，唤唤？”
燕山唤没料到他会醒来，愣了许久：“是我……父亲。”
“好……”郑懋眼角留下一滴泪，“天空塔，是不是……被茂控制了？”
良久，燕山唤：“没有，还在我的控制之下。”
“那就好，”郑懋的气息已经非常短了，“这是我的心病，不管你是郑唤还是ai唤，只要天空塔还在你的控制之下，就好……”
说完，郑懋便郑重地阖上了眼。
最后一口气也抽出了身体。
燕山唤一动不动，它的身体表达不出悲伤的情绪，也涌不出一滴泪水。
而它身体里，已经变成一段代码的郑唤却已经泣不成声。
在面对父亲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撒谎了。
三年了，天空塔，早就不在他或者王焕的控制之下，ai唤也再也没出过这间医疗室。
ai茂在小欢的控制之下，已经顶着他的名义做了太多。
可这，明明是他和挚友王焕的杰作啊，怎么能被污名至此。
看着父亲仿佛睡着一样的安详仪容。
燕山唤突然握紧了拳头。
这里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他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挟持了。
属于他的一切，他都要夺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何畏：小姑娘太惨了，抱抱宝贝。
核桃：你还记得我吗？
——————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