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莫槿！”
女医生冷漠脆亮的声音响起，莫槿麻木地站起来，走到了手术台前。
“自己躺上去，把脚踩在这里，两腿张开！”女医生的指令麻利，清晰，而冰冷。
昨夜，护士并没有立即帮她安排一台手术。
因为，即使是在民营医院，也没有半夜做流产手术的服务。
她哪里也不想去，只有坐在医院的长凳上，和那些陪伴病人的家属一起，度过了漫长而又痛苦的一夜。
昨夜，她既没有回依园小区，也没有去江心岛别墅。
她发现，她出门的时候，随时拿了手提包。但是，她竟然没有拿上手机。
或许，是她潜意识里，故意的吧？她将手机留在了干妈家里。
这样，就没有任何人，可以联系上她。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她痛苦的心。
听到医生冷酷的声音，莫槿一手撑着手术台，一手轻轻抚上小腹，身体与双腿却因为寒冷而不自觉地微微哆嗦起来。
她已经换上了接受手术穿的连体短裙，没有穿内衣，也没有穿内裤。设施现代的手术室里，空调开得太足，让她觉得有点儿受不了。
“动作快点儿，后面还有几十个等着呢！”
在女医生的催促下，莫槿哆嗦着终于躺上了手术床。按医生的指令把双腿张开，放在小腹上的右手却似乎再也无力移开了。
昨日，她还在为腹中的这个小生命欣喜不已。他的胎动是如此明显。而且，他仿佛十分的聪明、淘气。每当她将手掌放在肚皮上时，他就会挤到她的肚皮上来，仿佛要跟妈妈的手玩耍。
可是今天，她却要躺在这冰冷的手术台上，任由这些无情的医生用冰冷锐利的手术钳把他“杀”死，弄碎了，再一一吸出来……想到这里，她浑身不受控地猛烈哆嗦起来。
她曾经看过国外一篇关于流产手术的科普文章，如今她却万分懊悔，不该把某些事情的真相弄得那么清楚，并且记忆得那么深刻……
“别怕，不会感到痛的。注射了麻药，你就像睡着了一样。”与严肃冷酷的医生相比，女麻醉师却是温柔的。她一边在莫槿的手上绑着管子，一边好言安慰道。
“现在怕有什么用？光图快活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还单身呢！这么个大姑娘自己糟蹋自己！”麻利的女医生把莫槿的手术单扔到一边，一面戴着手套一面冷语数落。
在她眼里，对于这些不自爱的漂亮女青年，她有时都懒都说她们。
莫槿没有心情开口辩白，只是双目无神地望着纯白的天花板，静静等待着命运对腹中胎儿的处决。
“一觉醒来，也就十多分钟的事，孩子就取下来啦！”麻醉师还在好心地安抚她。
孩子！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眼传入耳中，莫槿却觉得纯白的天花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一个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他的到来，原本就是起因于仇恨。那么，就让他随着那些刻骨的仇恨，悄悄离去吧！
双眸一闭，她感到什么温热的东西，淌过两耳，流了下来。
“喂……这位先生，你不能这么冲进去！”手术室门外，传来一位小护士焦急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与推门声。
“怎么回事？这里可是人流手术室，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闯进来了？”泼辣的女医生已转过身，对着门口处斥责起来，“医院保安呢？”
莫槿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到了那个男人熟悉的声音：“槿儿，我知道你在里面！”
熟悉的声音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到了床边，莫槿睁开模糊的泪眼，便看到了那个俊魅得让人窒息的男子，他正怒气冲冲地立在手术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疯了吗？我找了你一整夜。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喂！你是什么人啊？这么多女人在这里做手术，你居然就这么闯进来，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女医生的怒气并不比他少一分。
杜舜煌猛然一转首，俊眸冷冷地逼视着那位不可一世的女医生：“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明天你就会收到院长的通知，不必来上班了！”
在女医生和众人惊愕至极的目光中，他含着愠怒，扒拉掉缠在莫槿身上手上的仪器和管子，帮她扯了扯裙摆，然后便一把将她从手术台上抱了下来，大步流星地往手术室门外走去。
“放我下来。”到了医院走廊处，莫槿似乎才从麻木中回过神来，咬着牙说道。
他将她轻轻放了下来，牵起她一手走到医院门口一角无人处，高大的身躯将她逼到了最角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居然想杀掉我的孩子？”
莫槿迅速躲开他凌厉的眼神，有些神经质地摇着头：“我不要你的孩子！我不要你的孩子……”
杜舜煌始终愠怒的神色，终于缓了缓。他抬起一手，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你生病了么？走，我们回家再说！”
“不！我不跟你回去！”莫槿双目惊恐而又厌恶地看着他，声音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别任性，跟我上车。”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医院大门。
出到门外，莫槿才意识到，竟然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可能已经下了许久。地上，湿漉漉的。
杜舜煌稍一招手，苏航就将车子开了过来。杜舜煌打开后车门，拉着莫槿一起坐了上去。
苏航一脚踩上油门，劳斯莱斯幻影便在雨中划动起来。
“莫小姐，不要打开车门！”疾速驾驶中的苏航，突然感觉到车门有异。
“快停车！快停车！”坐在莫槿身旁的他更加惊惶震怒。
幻影在雨中“嘎——”的一声，停了下来。莫槿迅速推开左侧后车门，冲进大雨中，从一道侧门跑进了人头涌涌的医院门诊部。
“莫槿！”他迅速打开右侧车门跟了下来，绕过车尾追了进去。
江城最出名的民营大医院，门诊部永远挤满了人，挂号的，交费的，取药的……他急切地挤入人群中找了几圈，却哪里能看到她的身影？
看到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苏航，他怒气冲冲地下着指令：“马上给何院长打个电话，让保安查医院监控，一个镜头都不能放过！”
雨越下越大。
一个小时后，当莫槿不顾一切地冲进茫茫雨幕，拐进医院背后的一条小巷时，终于被循着监控找来的杜舜煌追上。
在雨中，杜舜煌将她一把抱住。
“槿儿，你真的疯了吗？”
望着她在雨中苍白得几无人色的脸，抱着她被淋得湿透的单薄身子，他此前的所有怒意，倾刻间化为乌有，心中只余疼惜，“告诉我，从昨夜到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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