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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皇书院 > 白如歌易水寒 > 第17章 楚家子一見鐘情
 
相州城的夜晚繁華不減白日,尤其相水河畔,燈火輝煌,琉璃燈下人影憧憧,交杯錯盞、笑語歡言的熱鬧,仿佛江南秦淮。

白如歌就是在這樣一個人娛人歡的夜晚,悄悄出了易府,雇了只小舟無聊的漂蕩在相水上。相州無山,水就是雅致之托,今晚月色不錯,相州雅士自然不錯過,相水上除了白如歌的小舟,還在各種不同的彩船簡筏,不知是易家的功勞還是相州百姓護理好,這相水清澈如鏡,船槳劃過,波光起處,絲般順滑。

白如歌指著一處彩燈高懸的樓房向船夫打聽是何處,老人看了看她,道:“夫人是初到相州吧?相州人都知道,那是胭脂樓,夫人是聰明人,老漢就不多說了。”白如歌不再多問。心里笑笑,她知道,今天晚上,易水寒就在那里。成婚已有月余,婚后一連三日,易家在城中擺了萬人宴,相州官宦商紳莫不來恭賀捧場,城中百姓也皆來吃喝,如此盛宴,足顯易家的地位與富豪。這三日易水寒倒是在外廳迎來送往,盡表儒商風范,此后便夜夜不歸宿,次日回來,也是一個人呆著書房,緊閉著門,從不去新房,對白如歌也是不見不問,那個晚上的事,兩人也是絕口不提,崔鵬自然象是不曾知道一樣。白如歌惱他無理,也不想理他,正好自得其樂,但是易水寒吩咐下人,好生看著她,不許出府,這讓白如歌極為憤怒,但也不明說,表面上十分順從,每日里淡妝素雅,或呤詩做畫,或翩然起舞,或摘花品茗,或與侍女游戲玩樂,并不將他放在眼里,其實暗暗的都不知道出出多少次了,易水寒似乎也有察覺,知道她在挑釁自己,故意更不過問,只是安排更多的丫頭婢女圍著她,可是,這不,她還是出來了。

白如歌胡亂想著,目光散落在江面,皎皎明月倒映在水中,盈盈燦燦,配上點點燈光,如碎玉灑落銀盤,美不可言,然而,如此美景中,白如歌清楚的看見一雙手在水波中晃動,她被唬了一跳,大喊船夫,老人也變了臉色,趕緊劃過去,兩人費力的將人救了上來,是一個男人,一個三十左右、臉上帶疤的男人,他還活著。老人道聲“阿彌陀佛”,忙擠壓他胸口,男人吐出幾口水,悠悠醒來,見了兩人,正要起身道謝,只聽得有人恨聲道:“歐陽展云,你還能活著出這相州嗎?”聲落人至,白如歌看去,卻是一位身長玉立,劍眉星目的俊俏少年,這少年身著淡黃衫子,飄悠的立在船頭,江風拂過,吹動衣角發絲,更顯風liu倜儻,飄逸絕倫。

歐陽展云緩緩站起身來,朝俊俏少年咬牙切齒:“楚英,你真是要趕盡殺絕,不留活口?”

原來這就是新月口中的楚府的公子楚英,長得確實是俊美如玉、風姿卓絕,他不是極少出門么?怎么一出來便是殺人?

俊俏少年楚英淡然一笑,道:“也不是,楚家一向仁厚,怎么會做趕盡殺絕之事?只是,你拿了我們楚家的東西,須得原封不動的還回來。”歐陽展云哈哈笑道:“你們楚家真是無恥!明明是我歐陽家之物,偏要搶過去說是自己的。我今日拼了性命,總算將失物取了回來,你就休想再拿回去。”

楚英臉色更加變冷,聲音卻還是溫和:“楚英豈是糊涂人?我早已知道你已將寶貝轉移了。本公子也說過,楚家為人仁厚,不會殺你,只將你帶回去,好生照看。歐陽公子好歹也是歐陽家族的公子少爺,一家上下幾百余口都指望著你過活呢,自然會早早來接你。如何?”

原來是扣留人質。一旁的白如歌都聽出這話中內因來了,雖不知道他兩人究竟如何結怨,也不知所謂的寶貝是什么珍奇古玩,江湖中事無意插足,還是少知為妙,也不說話,默默的站在一邊。

歐陽展云也知自己今天難逃此劫,轉身朝白如歌與船夫深鞠一躬:“歐陽展云在此謝過兩人救命之恩。”白如歌也彎腰還禮,船夫卻是一動不動,歐陽展云仔細一瞧,明白是必是被楚英封了穴位,又怒又驚,怒的是楚英如此狠毒,竟對一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下手,驚的是楚英在船頭,船夫在船尾,兩人相距丈余,他竟能隔空點穴,就憑這份功夫,自己就差之遠矣。

楚英微笑不改:“老人家一見本公子就想上前動手,本公子也是一番好意,怕他年邁眼花,若是不小心掉進水里,豈非不妙?”又轉過眼來看著白如歌:“這位小娘子倒是冰雪聰明,至今未說一句話,本公子也不忍動手。”說著,自己竟呆呆的移不開眼了,嘆道:“相州城中竟有此等女子?”

歐陽展云見他直直的看著白如歌,以為他要對自己的恩人不軌,怒道:“無恥之輩,休要對這位夫人無禮!你我有仇,生死以決,只是不可輕漫夫人!”楚英竟如未聽見他說什么,猶自看著,白如歌冷冷的哼一聲,背過身去。楚英突然道:“你一定就是易水寒的新娘子!相州百姓相傳的白如歌!”

白如歌回過頭來,淡淡的看他一眼,微微笑道:“正是。”楚英瞧見她這一笑,卻覺得燦爛如花,半身不得動撣。歐陽展云也驚異的看了看白如歌,道:“在下在相州這幾日,也聽得百姓到處相傳夫人,說夫人天仙容貌,夫君也甚是寵愛,在城內大宴三日。”楚英竟也接上話來:“此事必傳為相州千古佳話。”只是,這聲音似有嘆息。

歐陽展云見仇人答話,便不再理會,抬手解了船夫的穴道。老人一直雖不能動,也已聽得十有八九,知道不是自己能幫得上忙的,只是謝過歐陽展云,也不再作聲。歐陽展云擔心在此耽擱久了,傷及兩人救命恩人,大喝一聲:“楚英,廢話少說,咱兩換個地方決一勝負,休在此驚了旁人。”

楚英哈哈笑道:“不必害怕,本公子也是憐香惜玉之人,換個地方就不必了。你看,這便有個現成的好地方。”說罷伸手一指。三人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只大船由遠而近,很快停在小船一丈開外,倉內彩燈高掛,燈上皆書有“楚府”字樣,倉外足有十幾位彪形大漢,刀劍背負,一字列開。

歐陽展云見此陣式,嘆道:“也罷,歐陽展云今日不戰而敗。”厲聲對楚英道:“我隨你去便是。休要傷害他二人。”說罷,舉步走向船頭。楚英笑道:“歐陽兄果然識時務,請上船。”

白如歌見歐陽展云一直護著自己,心中生出感動,哪里愿意他就此前去送死,突然攔道:“且慢。”

大家都被她一言驚住,楚英疑問:“你莫不是要相助?”白如歌微微一笑:“不錯,妾看這位歐陽相公言語厚道不似壞人。”楚英深深的打量她,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表情溫和,疑問:“就憑你這柔弱嬌軀?”

“哪里用得著女娃娃動手,看看老叫花怎么樣?”眾人皆聞聲望去,但見一片扁舟飛渡而來,上立一位偈衣老丐,身材瘦小,須發皆白,手上卻拎一只大得出奇的葫蘆。在扁舟離眾人尚有十丈時,老丐身形一晃,離舟而起,輕飄飄落在白如歌身邊。白如歌不識得他,只見得他為自己解圍并剛才敏捷身手,又喜又驚的朝他拜了拜,歐陽展云與楚英見了,卻雙雙變了臉色,齊聲喊道:“千杯不倒翁!”

千杯不倒翁嘻嘻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們歐陽家與楚家五代相交,何必今日鬧成這樣?不如老叫花做個勸架人,兩家和解了罷?”

歐陽展云尚在猶豫,楚英則伶俐的沖老丐抱拳道:“既是老前輩有指教,晚生不敢不聽,今日之事,就此作罷。晚生先行告退,老前輩既已到了相州,不能不賞臉到舍下喝杯淡酒。”

千杯不倒翁嘿嘿一笑,也不答話。楚英見他不理會,略顯尷尬,繼續說道:“晚生后輩小子,自然沒這臉面,若是家父盛宴相請,還請老前輩給個薄面才好。”

千杯不倒翁這才笑道:“你小子這張嘴倒是甜得很,老叫花很受用,你只管回去轉告令尊,老叫花不日將登門拜訪。”

楚英大喜,鞠躬道:“如此甚好。晚生這就回去,恭候老前輩光臨。”又沖歐陽展云笑道:“歐陽兄,今日別過,后會有期。”又回頭看了看白如歌,這才轉身躍上華船疾速而去。

歐陽展云謝道:“多謝老前輩相救。”千標不倒翁笑道:“我哪里救你了。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歐陽展云不解。

千杯不倒翁唉道:“人生一世,忠義兩件事。余者皆退之。”歐陽展云低頭思索,復又抬頭問:“孝字何以處?”

千杯不倒翁又笑:“孝是至情,忠義是天下胸襟,并不抵觸啊。”歐陽展云還是不服,道:“楚家搶我寶物,歐陽展云遵先父遺命,追回寶物,此乃忠孝兩全,老前輩為何阻止?”千杯不倒翁驚問:“令尊難道已仙逝?”

歐陽展云聽他說起自己爹爹,不禁眼淚汪汪,戚然道:“正是,因寶物被楚家所搶,久追不回,結郁在床,三個月前,郁郁而去,恨不得瞑目啊。”

千杯不倒翁也長嗟不已,嘆道:“世人追逐世事,紛爭難免啊,還是老叫花好啊,平生只好這口酒水,想來,無人相爭吧,免去多少煩憂啊。”歐陽展云感嘆道:“世人有多少能象老前輩一樣遠離凡塵啊,衣食柴米,榮辱情面,都是俗人不能放下的。”一旁默默的白如歌聽得兩人對話,也覺得世事紛擾,難以解脫,又羨慕千杯不倒翁陶然自得,與世無爭。

千杯不倒翁擺擺手,道:“你也身受重傷,趕緊離開這相州,好生養著吧。只是你們兩家這事,若不徹底解決,終不能完事呢。”歐陽展云低頭應道:“昨輩知曉。該來的便來,接著便是。晚輩這就去了。”

千杯不倒翁問:“你準備去哪里?”歐陽展云黯然道:“先回山東老家,先父遺體尚未置于廳中,需得早日入土為安。”

千杯不倒翁點頭贊道:“好。老叫花與令尊當年也有過幾面之交,雖三十年不見,也算是故友,今日是另有他事脫不開身,不然,也應親自奠敬三杯才是,你今日歸去,可代老叫花靈前致意。”歐陽展云長鞠至底,感恩道:“老前輩深意,晚輩代先父謝過。”

千杯不倒翁吩咐船家:“送這位公子出相州吧。”也不再說話,攜了白如歌輕身而起,落在扁舟上,飄然而去。

老人也不說話直接攜了白如歌至易府門前,白如歌驚問老人如歌知道自己住在這里,千杯不倒翁哈哈大笑:“女娃娃先且別問,進去自然知曉。”說罷,也不管她,自己推門便進,正巧幾個家丁急急奔出來,見一老乞丐自己開門進來,正要怒斥,又聽乞丐身后跟著少夫人,更加驚愕,叫一聲“少夫人”,撒腿就往回跑,邊跑邊喊“少爺”。千杯不倒翁呵呵直笑,向身后的白如歌招招手,大步走向內院,白如歌心中生疑,只因方才江中見聞,知道老人不是惡人,也不害怕,關了大門,跟在后面。

書房里,易水寒正大發雷霆,丫環家丁齊刷刷跪在院子里,垂頭聽審,只見得易水寒罵道:“都是飯桶,幾十人都看不住一個小女子!若是少夫人少了半根寒毛,要你們陪葬!”一拍桌,屋里稀里嘩拉一陣響。剛才那幾人慌張跑到書房門口,喊聲道:“少夫人回來了,還有一個,一個……”一回頭,見老乞丐就站在自己背后,立時嚇得說不出話來,書房里易水寒聽見家丁說少夫人回來,一陣風開了門,卻見到一個怪異的老乞丐朝自己擠眉弄眼,白如歌衣發整齊的站在老乞丐身后,愣在當地,老乞舉起大葫蘆在他眼前晃了晃,易水寒臉色巨變,卟嗵一聲跪下,連磕三響頭,泣道:“水寒拜見三叔。”

千杯不倒翁笑嘻嘻拉起易水寒,左看右看,贊道:“多年不見,娃兒長得不錯,比你爹爹當年還要俊俏啊。”說得易水寒臉紅至耳根。千杯不倒翁轉頭沖白如歌招招手,對易水寒贊道:“配得上這般水靈靈的女娃娃。”白如歌在外院便聽到易水寒那罵下人的話,又見易水寒急急開門尋找自己的眼神,心里竟有些竊喜,如今又聽老人夸自己,頓時粉面通紅,易水寒也是低頭含羞。

千杯不倒翁拉了白如歌從他身邊而過,進了書房,易水寒擺手示意下人們都退去,這才關了門,垂手候在旁邊。老人見文房四寶滿地扔著,桌面大椅也是歪在一邊,沉了臉一言不發,易水寒趕緊扶正了,請老人坐下,自己又側面垂手而站,白如歌則乖巧的跪下,學著易水寒的樣子,磕頭道:“侄兒媳婦向三叔請安。”老人樂呵呵的拉過來站在自己身邊。

易水寒恭敬的道:“侄兒大婚,四處請三叔,三叔都不愿來,為何今夜突然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好叫侄兒備席迎接啊。”

千杯不倒翁假裝怒罵:“你三叔閑游慣了,毋需這些繁瑣禮節。你如今也是大人了,又是這州府響當當的人物,如今又娶了個這么天仙似的媳婦,為何還是這般不懂事不上進?仍然孩子一樣任性?”易水寒羞愧不已,頭垂得更低。

老人嘆道:“原想著,你既然娶了媳婦,也該爭氣些,好生對待人家姑娘,安生持家。”易水寒低頭說了句:“三叔,她是……”

老人這次真是生氣了,打斷他的話:“她是誰,我只知道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我的侄兒媳婦。你要是敢欺侮她,我必然教訓你。”

白如歌心忖:莫非易水寒冷淡我這事,三叔都知道了?偷偷瞥了眼易水寒,見他正尷尬難當,心里不忍,跪下求老人:“三叔錯怪了,水寒待我很好。”

易水寒驚駭的看著她,眼神中既感動又痛苦,老人扶起她,嘆道:“這么乖巧的女娃娃,這么乖巧啊。水寒,當年,你爹爹將你托付給我和牛鼻子,原也沒想到這娃娃……沒想到……”

易水寒別過臉去,眼中落下兩行淚來,半晌,回頭道:“三叔這一向可好?五叔為何還是不愿出世?可是還在生侄兒的氣?”老人默然半晌,方道:“你五叔這人,性子是辟了點,可他所做的都是為你好啊。”

易水寒低頭不語,老人憐愛的看著他,嘆道:“孩子啊,我看得出來,此時的你啊,心思與以前不一樣了,不用你五叔再做任何事,你已夠痛苦了,不要再這般折磨自己了。”易水寒露出個笑臉:“三叔說笑了。小侄在這相州生意興隆,哪里會受折磨?”

白如歌在旁邊見兩人說話,皆是話中有話,但是都隱含了什么,卻不清楚,又見易水寒流淚,內心更是驚懼,這個生意上游刃有余,感情自私,脾氣冷硬,又喜在花叢中打轉的北方粗男人,也會哭?又聽老人說他受折磨,更是奇異,這么個人,他不折磨別人就算是不錯了,哪里還有人能折磨他嗎?雖是這么想,但是眼見自己夫君這般模樣,心里也是陪著難過。

老人揮揮手,道:“唉,做孽啊。小兩口歇息去吧,我也要走了。”白如歌忙拉住他衣袖。

易水寒也上前,急道:“三叔,莫要生侄兒的氣。”老人摸摸他的頭,道:“不是生氣,三叔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們。”

白如歌突然想起江上楚英邀老人去赴宴,這恐怕是鴻門宴,須得阻止,道:“三叔莫不是去楚……”老人截住她的話,笑道:“正是去滁州。”

易水寒疑問:“三叔去滁州何故?如無急事,先在侄兒這里住一段時間,改日侄兒陪三叔同往。”老人笑道:“故友相約喝酒,你跟去做么?好生在家陪你小媳婦吧。”易水寒又羞紅了臉。

白如歌知他不愿自己說出真相,心下著急,還想說什么,老人安慰道:“女娃娃是怕我這老乞丐一路上受人欺侮吧?放心吧。呵呵。”起身便走。

白如歌攔道:“先住一晚,天亮再走不遲。”老人呵呵一笑,也不答話,晃身便到門口,推門而去。

兩人怔怔的呆立半晌,白如歌一言不發出門回房,易水寒竟默默跟在后面,傻傻的看著她梳洗完畢,上chuang垂簾,竟如不知有他,易水寒站在床外看著床簾發了陣呆,輕輕出了內閣,在外塌上和衣睡下了。

興許是前夜睡得太晚,白如歌一覺醒來,已過午時,想起易水寒睡在外間,汲了鞋,出去一看,哪里還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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